敬舒微微有些愕然,千算万算没算到宋二爷会让她动手杀人,她的目光落在宋老爷子狼狈挣扎的身上,“二爷给我的好处,不足以让我背上命案吧。”
宋二爷似是早料到她会狮子大开口,“给纪小姐的好处,就放在桌子上,只要你杀了他,你会有这辈子花不完的财富。”
敬舒缓步来到桌子前,她是很现实的女人,没有看见到手的财富,是不会办事的。何况杀了宋老爷子?她能得到什么?不过是背上一条命案,背上所有的罪名,携款潜逃,最终被人从这个世界上抹杀罢了,所有的罪恶都将伴随她一并埋入地下,而这些真正的侩子手,披着慈善的外衣,光鲜亮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又是一份巨额赠予协议,宋二爷已经签了字,只差她签字了。
敬舒没有签,她翻着协议说,“风险会不会太高了。”
宋二爷说,“纪小姐还有退路吗?”
敬舒回头看他。
宋二爷说,“你我同是原罪,如今,你又得罪了我司璞侄儿,可还有退路?”
话音落地,从门外缓步走进一名保镖,站在敬舒的身后,若她不动手,她怕是没命活着走出去。
是,表面上,她确实将自己逼上了绝路,从她在办公室里目睹宋二爷毒害老爷子的那一刻起,她的犹豫便是帮凶。
敬舒来到宋老爷子面前,身体微微有些僵直,她蹲下身子,如果真杀了宋老爷子,宋司璞还不找她拼命?“有刀吗?”
宋二爷用一方手帕包着一把匕首递给她。
敬舒接过匕首,在手中转了转,她缓缓举起刀,放下,又举起刀,放下,最终,她站起身,“不行,下不去手,我没杀过人!”
宋二爷说,“纪小姐,凡事都有第一次,今天你不动手,你怕是出不了这个门。”他看了眼手表,微微皱了皱眉,留给他行动的时间,不多了。
敬舒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再次举起刀,她反复做思想准备,反复举刀。
“动手。”宋二爷催促,“快,只要你杀了他,你将会获得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快呀!”
敬舒闭上眼睛,举起的刀落下的那一刻,她忽然低呼一声,扔掉刀,抱住双肩往一旁走去,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不行,我做不到!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杀人?不知道捅向哪里才能一击毙命!我不行……我害怕……”
宋二爷又看了眼手表,他的轮椅行至刀前,捡起刀,一把拽过敬舒,“纪小姐,杀人很简单,就像宰一个畜生一样。”
“不要,我不要……”敬舒用力挣扎,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接过刀。
宋二爷将她用力扯拽,敬舒跌倒在地。
几乎同一时间,书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警察,不要动!”
房间里的景象便是宋二爷拿着刀,敬舒和宋老爷子像是受害者那般躺在地上,尤其敬舒惊恐的模样,坐实了宋二爷的罪行。
宋二爷第一时间,想将刀塞进敬舒的手里佯装受害者,哪知敬舒忽然翻身而起,灵活拉开与他的距离,看戏般站在一旁。
宋司璞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口。
宋二爷慌乱的丢掉刀,“司璞,那个女人,那个姓纪的女人,差点杀了我和你爷爷。”他生情并茂从轮椅上滚下地,趴在宋老爷子身上哭诉,“爸,你替我说句话呀。”
“二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宋司璞冷声,“楼下的保镖,都是我的人。”
从他的身后,缓缓走出赵管家。
宋二爷悲痛的神情微微一愣,他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下意识看向敬舒。
敬舒微笑看着他,“二爷,承让了。”
宋二爷恍然大悟,他被司璞和这个女人算计了,一切都是假的,搞臭司璞的名声是假的,赵管家现身是假的,这种假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忽然看向宋老爷子,面色瞬间惨白下去。
只见趴在地上没有动静的宋老爷子,忽然开始扭动身体,最终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一脸威严肃穆的样子,眉宇间有深深的沟壑。
赵管家急忙走上前递上拐杖,“董事长,这段时间辛苦了。”
宋二爷惊恐万分,“爸……”
敬舒亦是心惊肉跳,若是没有纪临江提醒她,她或许会默认宋二爷的罪行,包庇他,纵容他分裂宋家,若是这样,一旦宋老爷子回归,第一个收拾的,就是她……
宋老爷子这是用生死试探身边人的忠诚度,连宋司璞都被算计进去。
当时在射击场的时候,纪临江开枪时问了她一句,“宋老爷子真的病了么?”
敬舒才察觉这种恐怖的可能性,她差点就上当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那天晚上她打算跟宋司璞摊牌的时候,忽然想到了这么个策略,于是她从栏杆外跑回房间时,便将自己的策略编成了长信息发给了宋司璞和纪临江。
尽管宋司璞没有回复,但他似是配合了,因为只有敬舒才能顺理成章的接近宋二爷,她是距离凶案现场最近的一个人。
敬舒只觉得一阵阵的胆寒和悲凉,为了引出家族的叛徒,将叛徒人赃并获,宋老爷子从医院醒来的那一刻,便开始忍辱负重了么?
宋司璞又是什么时候察觉的呢?他是因为这种可能性按兵不动的么?
在这场家族纷争里,敬舒还是太嫩了,宋老爷子,纪临江,宋司璞,任何一个人,都比她看的长远,比她入的局复杂而似深渊。
宋二爷看到宋老爷子起身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可能,他艰难爬上轮椅,“爸……再给我一次机会……”
宋老爷子什么也不想说,他拄着拐杖摇头往外走,背影佝偻下去,肩头像是被压垮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父子之情,在他痛下杀手的那一刻,就已经断了。
眼见翻盘无望,宋二爷看了眼敬舒身后的心腹,那名心腹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用刀挟持,往宋二爷的方向靠去,宋二爷索性鱼死网破,“都不准过来!谁敢动一下,这个女人就没命了!”
“司璞,后面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老爷子颤巍巍说了句。
宋司璞眼睛瞟着敬舒的方向,点头。
赵管家扶着老爷子离开。
警方围堵在门口,不敢轻易行动,敬舒被作为人质挟持,宋二爷躲在她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枪抵在敬舒的腰上。
在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他这把枪除了自保,再无用处,若是强行杀了老爷子,只是加快了财富旁落的脚步罢了。
敬舒亦步亦趋的被挟持至祖宅外的山路上,几乎是她退一步,宋司璞上一步。
若说怕死,敬舒比任何人都怕死,她的复仇大业还未完成,便这么死在了半路上,还为了在仇人面前刷好感,帮仇人做了那么多好事,若就这么死了,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她从前段时间开始,便已经将自己彻头彻尾的活成了陆瑾乔的样子,哪怕上班时间,都穿着陆瑾乔喜爱的浅色系衣服,保持着陆瑾乔淑女的长发,尽管宋司璞并没有因此多看她一眼,有时候,敬舒甚至怀疑这步棋是不是走错了,宋司璞并没有那么爱陆瑾乔,他对自己就没有心动没有情欲么?若是没有,他何以会因为她穿过陆瑾乔的一条旧裙子便盛怒非常。若是有,为什么他总是冷若冰霜,不容靠近?
此刻两把武器逼着她,一把刀抵在脖颈的皮肉里,一把枪堵在她的腰上,她努力让自己微笑,应景的掉下两颗泪来,“宋总,我要是死了,你想起我的时候,是想的陆小姐,还是纪小姐啊?如果想起的是纪小姐,是喜欢多一些,还是恨意多一些啊,若是恨意多一些,会比你憎恨的闵小姐还要多吗?”
宋司璞没言语,逼近距离她一米的位置。
宋二爷退的多,他就上的多,“二叔,如果你现在放下武器,你只是杀人未遂,爷爷不一定追究,这事儿或许就这么了了。但如果你执意伤害纪小姐,数罪并罚,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从山路上开下来一辆车,在宋二爷的身边停下,宋二爷冷笑一声,“你们如果给我活路!何以会报警带着警察出现!”他缓缓往车里退去,车里跳下两名蒙面男子将他的轮椅往车里抬。
正在这时,吉雅忽然从车上冲了下来,推翻了宋二爷的轮椅,往外跑去,“司璞哥哥。”
警察趁机一拥而上,正要将宋二爷擒住,一直停在拐弯处的车忽然轰着大油门向着人群的方向疾驰而来。
“小大人!”敬舒顾不上匕首割破血肉,本能挣脱挟持,向着吉雅的方向跑去,将她抱在怀里,猛然转身,便见那辆车直直的向她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