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市的雨总是在半夜瓢泼,每一个这样的雨夜,敬舒都辗转反侧,害怕一闭上眼睛,就梦见父亲跳楼,哥哥被捕入狱的身影,泼天的血色。
窗外雷声轰鸣,她披着被单盘腿坐在床上,腰间缠着按摩垫。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双手捂着脸,闪电拉扯着异常明亮的记忆,记忆里都是宋司璞的眉眼,他的专情,他的自持,他的尊贵,他的残忍,他踩着她的头冷冷的说,“闵敬舒,你毁了我的人生。”
白日里压抑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敬舒的呼吸在黑暗中粗重起来,凌冽的爱恨涌上心头,她紧紧捂着脸不让眼泪掉下来。
手机里传来讯息声,她伸手去摸索,现在是凌晨三点多,纪临江的语音传来,“明天上午九点陪我见客户,公司门口等。”
敬舒静静听着他的声音,背景里有男男女女言笑晏晏,掺杂着棋牌声,初步推测这么晚了,他还在跟那群狐朋狗友打牌。
敬舒回了一句,“宋司璞去吗?”
于是信息石沉大海。
敬舒按照纪临江的吩咐一大早在公司门口等他,上班的人群纷纷对她投来好奇的张望。
她今日穿紫色衬衣,下穿白色牛仔长裤,衬衣系在一根黄色皮带之下,海藻般的长发松松散散扎在肩头,如同上世纪港姐的风格,既帅气又妖娆。
纪临江来接她时,夸了一句,“品味不错。”
敬舒仔细观察他的脸,没什么异常,不像是通宵脸,这人都是什么作息。
他今日带她出席的是一场富豪之间的马术竞技,海港市富豪的生意,多在这些娱乐活动中完成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的合作订单。
曾经的闵敬舒马术极好,所以此刻,她无论如何都不想骑马露出什么破绽。
敬舒婉拒了纪临江,在VIP等候区坐定,那是距离马场很近的一栋类似眺望塔的五层休闲区,休闲区内三三两两的大佬交谈,这些大佬们多半也带了女伴儿,敬舒寡言,临窗而坐。
耳边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你真是太笨了,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想不通我哥哥怎么看上了你。”
奶声奶气还在继续,“我哥哥不会被人下降头了吧。”她气的抱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敬舒转脸看去,便看到小吉雅扎着丸子头,当众数落蔡绮玉。
蔡绮玉面儿上挂不住,又强颜欢笑,毕竟是宋家众心捧月般的小祖宗,她哪儿敢拉下脸面,得罪了这小东西,搞不好就得罪了整个婆家。
蔡绮玉尴尬道:“我学的挺快呀,你看,这站姿合格吧。”
“得,你腿就是外八型的。”小吉雅瘫在椅子上按着额头说了句,引来周围隐秘的嘲笑。
蔡绮玉顿时脸涨的通红。
小吉雅的性格敬舒知道,刁钻任性,人小鬼大,继承了宋家非凡的商业头脑,十分早熟。
她的母亲是宋老太爷唯一的女儿,掌管着集团财政大权,是宋司璞都要敬畏三分的人。
敬舒曾经跟小吉雅相处过几个月,那时候宋三小姐闹离婚,将小吉雅放在宋司璞这里,宋司璞便将小吉雅交给敬舒帮忙照顾,这是一个顺毛捋的小兔子。
如今,宋司璞又将小吉雅丢给蔡绮玉照顾么?以吉雅刁钻的性格,够蔡绮玉难受的,毕竟敬舒曾经难受了两个多月,才跟这小家伙培养出革命友谊。
蔡绮玉脸上强堆笑容,“马术我会好好练的,不给司璞丢脸。”
小吉雅懒洋洋站起身,在三个助理簇拥下,带着蔡绮玉往外走去。
敬舒颇为感兴趣这两人是怎么相处的,她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下了楼。
小吉雅带着蔡绮玉进了马厩挑选上等马,拿着小皮鞭讲解的有模有样,她在一个矮脚马前停下步子说,“这是我的马,名叫豆豆,一会儿我就骑这个马教你。”
蔡绮玉说,“那那……我的马呢?”
小吉雅折着马鞭随手指了一下,“诺,那个是你的。”
蔡绮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瞬间青了脸,好一个彪悍大马,她强颜欢笑,“真真是好马啊。”
小吉雅往大马的方向走去,“早上我们练马术,下午我们练击剑。”
“我……我怕学不来这么多。”蔡绮玉尴尬地说。
小吉雅甩着小皮鞭,边走边说,“我的马术是敬舒姐姐教的,击剑是敬舒姐姐教的,玩帆船是敬舒姐姐教的,烘培也是敬舒姐姐教的。”
“敬舒是谁?”蔡绮玉诧异,“她怎么什么都会。”
小吉雅不屑的撇了撇嘴,“我前任嫂子啊,她全能才女,性情还温婉,你跟她比差远了。”她自顾自的往白驹大马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讲那匹马的种类、优劣,以及马术的技巧。
助手们簇拥而上,将蔡绮玉孤立在身后。
蔡绮玉借口绑鞋带,在矮脚马前蹲下了身子,她将袖子里藏着的铁钉拿出,向四周看了看没人注意到她,飞快将手从围栏下面伸进去抓住马蹄,将铁钉用力塞了进去。
那矮脚马没有掌蹄,于是铁钉顺着指缝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