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见不到皇帝，六个月不能侍寝，对一个妃子来说就等于是打入了冷宫。宫里新人换旧人的速度可谓朝新暮旧，等她再出来服侍，恐怕皇帝连她姓牛还是姓杨谁都搞不清了。

那妃子伏在太后脚边，哭得呼天抢地。太后并不理会，径直绕过她离开。江轻羽将云萝扶起，两人跟在太后身后。

一路上太后都没有和二人说话，直到回了寝宫，李允泽母妃先告退离去，太后才停下脚步，转回身看了看江轻羽，然后将目光转到云萝身上。

“许多年不见你了，”太后缓缓道：“自从出了宫，你就不曾回来看过哀家，心里可还记得哀家是你的祖母？”

这几句话隐隐有责备之意，云萝似乎很怕太后，被这样一问更加不敢抬头。

太后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回应，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这副样子，自从你母妃过世后，你便像变了个人！”

说完又看向江轻羽，江轻羽一直抬着头，百无聊赖地四下转着目光，无意间与太后目光相撞，微怔了怔，随即粲然一笑。

太后本来有些威严的眼神，随着她的一笑，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轻笑道：“你这丫头倒是难得。”

江轻羽扬了扬眉，疑道：“难得什么？”

太后脸色毫无征兆地一冷，严肃道：“难得的胆大包天！你可知自己的身份只是个侧妃？就算是惠王的正室也断没有对皇帝妃子无礼的道理，按辈分你到底是晚辈！”

江轻羽心里也知道自己方才确实无礼，乖乖低着头听训。

“你真当那杨氏无权发落你？不敢发落你？”太后冷冷道：“她若命人打你一顿嘴巴，赏你一顿鞭子，就算是惠王也无法替你出头。若不是我早到一步，你当你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江轻羽诚心诚意道：“多谢太后救我！”

太后哼了一声：“救你的不是我，是宁妃江氏，若不是她故意引我到御花园去，我也没闲工夫去救你。”

“宁妃江氏？”江轻羽不知此人是谁。

云萝在旁边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告诉她：“安王的母妃。”

江轻羽恍然大悟：“哦！”其实早该想到。

太后也懒懒道：“本宫乏了，你们自便吧！云萝难得进宫，去见见你的姊妹和各宫娘娘。”

云萝应了声“是”。

太后让嬷嬷搀着走进了寝宫。

江轻羽抬头看了看宫门上的匾额，心说，都到了门口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虽然云萝一万个不情愿，但太后的话她不敢违背，只得硬着头皮去挨宫走亲访友。

按着尊卑次序，两人先去见了皇后娘娘，皇后貌似比太后更平易近人，热情地招待了两人吃茶，又和颜悦色地与云萝闲聊了些这些年的近况。

从皇后宫里出来，两人又去了其他娘娘那，有些人受了云萝一礼便打发她们出来，有些干脆称病不见。云萝倒是乐得如此。

等转到宁妃江氏宫里，正是晌午传膳之时，宁妃就留她们一起用膳。宁妃宫中很简素，桌椅书柜都是檀木色，高大的窗户上挂着竹帘当去了少半阳光，以至于显得有些阴冷幽暗。

江轻羽东张西望，心说，这屋子倒像是主人的性子。

宁妃的午膳也很简单，四菜一汤，青青素素，连江轻羽都觉得有些寡淡，更不用说云萝看了胃里直泛酸水。

宁妃江氏缓缓看看两人，淡淡道：“不知二位会来，厨房只准备了平时的饭菜，实在过意不去。”

江轻羽：“……”看起来你也并没有多过意不去！

云萝捧着饭碗，咬着筷子头，实在无从下手。

宁妃也不与二人客套，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江轻羽看着自己面前一盘菜里隐约有几星肉丁，便夹到了云萝碗里。云萝抬起头看她，感激的热泪盈眶。

三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吃着，忽然侍女进来禀报说安王来了。

江轻羽筷子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不过这短短一瞬的动作并未逃过宁妃的眼睛。

李允泽进来，见母妃这里竟然有客很是惊奇，等看清是江轻羽和云萝时，神色便变得复杂。

他躬身行礼道：“拜见母妃！”

宁妃抬起眼，无甚表情，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李允泽一进宫就听说杨氏仗着得宠在御花园欺辱他母妃，便立即赶了过来，现下看着母妃无碍，便放心了些。

“今日中元节，儿臣进宫自然应当来探望母妃。”李允泽道。

宁妃：“你进宫应当先去拜见你父皇，怎么会先到我这里来？你是听说了什么才急急赶过来的吧？”

李允泽低头沉默。

宁妃叹了口气，放下碗道：“既然来了，就坐下一块吃吧！”

李允泽默默地坐在了桌边。

云萝这才得空，抬起头对李允泽一笑：“五哥！”

李允泽冲她微笑着点点头。

江轻羽本不想理他，但当着人家母亲的面冷脸相对似乎不太好，于是也冲他敷衍地笑笑。

李允泽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

江轻羽：“……”

侍女又添了一副碗筷，云萝脸色越发郁郁，这只添人不添菜的毛病实在要不得！

宁妃看李允泽心不在焉的吃着饭，垂下眼睑，淡淡道：“你不必担心，今日虽与杨氏有些不快，但惠王侧妃已经替我报了愁。”

李允泽诧异地抬起头，好像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江轻羽也一头雾水，太后不是说是宁妃救了她们吗？怎么又成了她为宁妃报仇？

宁妃：“太后已经惩罚了杨氏，只怕她今后都不能再起势。”

江轻羽见宁妃转头看她，以为她要向她道谢，连忙摆手：“宁妃娘娘不必客气，我其实也不知您和那杨氏也有过节，只是捎带着替您出气，您就不必谢我了！”

李允泽看着江轻羽神色有些复杂。

宁妃脸上古井无波，眼神虽淡却有直入心里的力量，她看着江轻羽，柔声缓缓道：“你太过有仇必报了！太后驾到你已脱困，何苦再落井下石？你这样争强好胜的个性，迟早要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