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翌日,悬在头顶的炸雷终于劈了下来。
李允烨在沈嫣柔房间外室站着,觉得气闷,踱步过去推开窗子,屋外白雪的冷冽之气一扫屋中闷热熏人的香味。
春夏站在门和墙的夹角里,眼皮低垂,盯着自己的鞋尖,听到内室传来脚步声,都替沈嫣柔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爷。”沈嫣柔虽着脂粉却难掩脸色憔悴,笑容也十分勉强:“这么早就来看嫣柔。”
李允烨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王爷里面去坐吧,这里风凉。”沈嫣柔强颜欢笑,指使丫鬟倒茶,拉着李允烨往里走。
李允烨却挨着旁边的小几坐了下来,沈嫣柔也只得讪讪地在他对面坐下。
没人开口,紧张的气氛逐渐凝重,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李允烨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杯慢慢喝着,窗外碧空白雪映得他脸色愈发凉薄。
原本沈嫣柔只是怕他会大发雷霆,现在心里却像掉了底,一直往下沉。
半晌,李允烨放下茶杯,轻声道:“当日沈相贬谪越州,你染病不能同行,表姨娘将你和青玉留在王府,转眼已有一年了吧?”
沈嫣柔心里打了个突,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嗫喏地“嗯”了一声。
“如今沈相归京,重执印绶,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久居于此也不成体统,今日我便送你回去。”
李允烨始终温声细语,神情也称得上和颜悦色,可是这寥寥数语在沈嫣柔听来却脊背发寒:“你要赶我走?”
李允烨默然不语。
沈嫣柔有种被逼到悬崖边的感觉,恐惧和绝望不知哪个上了上风,她从未遇过如此困境,一时竟委屈起来,脱口说道:“云萝中毒不关我的事!你毫无证据怎能怪到我头上?”
李允烨脸色蓦地一沉,默然良久,终究是没有厉色相向,尽量和缓了语气道:“云萝之事我本不欲提,但既然你说起了,我总要给你个回音,只一句话,我让春夏找过袁太医。”
沈嫣柔闻言面如死灰,朱唇微颤,李允烨等了片刻,见她无语,便起身要走、沈嫣柔突然拉住他的袖子,扬起脸已是泪流满面:“公主之事我确实不知,皆是下人作恶,你怎能迁怒与我?全京城皆知你我有婚约在身,不日就会完婚,你现在要赶我走,我要如何自处,情何以堪啊!”
李允烨微微侧过脸,垂下的眸光透着些许无奈:“不管世人如何想,但你清楚你我并无婚约。”
当初沈家将女儿留下,是想保她平安荣华,李允烨收留,是念在忘母亲故;后来沈嫣柔不走,是情根深种,李允烨默许,是看中沈家朝堂之助。
无论何时,双方都动过结亲之念,只是如今一步错,满盘皆落索。
李允烨从她手里(抽)出袖子,毅然离去。
“你为何娶沈青玉不娶我,我哪里不如她?”沈嫣柔终于掉落悬崖,绝望中放声嘶吼:“沈家的扶持你也不要了吗?”
李允烨脚步顿在门口,头也没回,沉声道:“天可欺,摇山撼海或可为,人心不可欺,总有些事做不得。”说完跨出门口,决绝的背影如一道山壁,阻隔二人于重山复岭间,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