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婴知道自己是在雪地里冻着了，她还太小，身体弱。

可是家里这样情况，她不想打扰孟巧莲，难受也忍着。

直到早上出门前，孟巧莲才发现她有点不对劲，给她喂了一片感冒药，就带出来，没打算让她去上学。

摊不能不去，现在小摊刚搬进屋子里去，事儿还挺多，张婶子一个人弄不妥当。

再说在家里，一直有人送礼，她也扛不住，还不如躲一下。

小摊刚搬进屋，百废待兴，又是主要针对孩子，平时很冷清。

这大风雪的天气，谁也不值得为了一把瓜子出门，孟巧莲是做好了熬的准备。

可是一推门，就怔住了。

张婶子忙得团团转，屋子里有五六个顾客。

“来，我来了。您称瓜子？”孟巧莲打起精神过来招呼。

张婶子松口气，抹了一下额头的汗。

玉婴眼尖，看出来炉火要熄了，忙走过去加了一小铲的煤进去。

孟巧莲又是秤瓜子，又是秤榛子，又拿了果丹皮，又抓了奶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是遇到大主顾了？

还不止这一个，每个人都买了一堆，给钱时也痛快，零头儿都不抹。

“这是宋家嫂子的店吧？”门一开，又进了一位，进门就跺脚，把鞋上的雪磕到门口。

“你们这是？”孟巧莲忍不住问道。

“我们都是机床厂的，老宋是好人，不能让好人吃亏，嫂子你放心，以后你这店我们照应着，你把货上全了就行。”先出门的人，丢下几句话。

孟巧莲的眼眶湿润了。

这一上午生意不断，差点把货给买空了。到了中午时小四和小五过来，进屋就发现玉婴不对劲。

她缩在火炉边上，脸蛋像个红苹果，嘴巴干得都爆皮了，人也是强打精神。

“娘！妹妹在发烧！”小四过来抹了一下玉婴的额头，马上叫起来。

“不能，你刚进屋手凉，她在炉边烤得久了，头发烫。”孟巧莲说着把玉婴抱过来，探进怀里一摸，这才吓了一跳。

“快送孩子去医院！”张婶子也慌了。她们把门一锁，把玉婴向背上一背，就往医院跑。

玉婴已经烧到39.8度了。

孟巧莲自责得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嘴巴，怎么就把孩子给忽略了。

“这老宋要是知道，得心疼死！”孟巧莲的眼泪掉到玉婴的脸蛋上，被烤得转眼就干了，他在鬼门关上熬着，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她就把他的心肝宝贝给弄病了，委屈啊。

玉婴咧着干裂的嘴，还在笑呢。

她第一次发现，生病也是很幸福的事。

在孤儿院时，她就盼着生病，生病时保育员会不时还探一下她的额头，那一点点的触摸，对她都是异样的温暖。

现在有孟巧莲的怀抱，她还怕什么？

突然降温，医院里生时疾的人不少，门诊都挤满了，儿科更是人满为患。

孟巧莲抱着玉婴坐在儿科走廊，看着号牌急得直冒火。

那边小五跑到学校，把宋玉桥给叫了回来。

宋玉桥听说玉婴病了，跑得鞋都快飞了，冲进走廊时有点急，跟一个护士撞了个满怀，她手里的病历本掉了满地。

“你瞎呀！怎么回事？横冲直撞的！”

“对不起啊，我妹妹生病了，着急。”宋玉桥红着脸帮忙捡东西。

“来这儿的都是病人，谁好人来这里？有病你多个什么？”护士不依不饶。

宋玉桥自知理亏，也不敢说话，只能低头不停道歉。

这边一嚷，孟巧莲听到了，抱着玉婴和小四跑过来。

“对不起啊。”孟巧莲也帮儿子道歉。

小四蹲下跟着捡病历。

地上不时有人走动，难免带进积雪，雪滑了地上就有泥水，眼看着病历被狠踩了几个大脚印，护士气得直跺脚。

“这东西不能要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我帮你抄？”宋玉桥怯怯的说，这个他还真没把握，病历上都是天书，他哪里抄得来。

“你说得轻松！”护士捡起一本，直接掷到宋玉桥身上。

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有个大夫路过时多看一眼，认出了孟巧莲，忙走过来。

“宋家嫂子，怎么在这里？”这是宋老蔫儿的主治医郑主任。

“郑主任，我小女儿高烧，我这在儿科排队呢，我儿子……”孟巧莲可怜巴巴的说。

“这什么情况？病历脏了就自己去重新弄，你对患者什么态度？再说你知道这是谁？这是楼上重度烧伤的宋怀智的家人！”郑主任义正言辞，几句话就把气氛给燃起来了。

听说这是宋老蔫儿的家属，刚还向着护士的人，马上倒戈了。

“这里的护士够厉害的。”

“有点欺负人，谁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就是，家里两个病人，能不急？”

护士也吓得不轻，捡起东西灰溜溜跑了。

郑主任在玉婴头上一摸，皱了皱眉。

“宋家嫂子你太老实了，上楼找我一下就行了，这孩子再烧就抽了，你还在排队？”他是没见过这样一家子都老实的人，带着孟巧莲一路绿灯进了儿科诊室。

这时玉婴已经烧迷糊了，等她清醒过来，孟巧莲眼圈黝黑，坐在她的床边，不错眼神的盯着她，就怕她飞走一般。

桌上摆着几瓶黄桃罐头。

“娘，我要吃罐头。”玉婴眼睛一亮。

“好好！马上吃！”孟巧莲见女儿要吃的，心就放下了，小孩子不装病，这是见好了呢。

玉婴要的就是她的放心，所以故意要吃的。

医生说玉婴没有烧出肺炎，只要把感冒治好就是了。

孟巧莲正好全天守在医院，楼上是男人，楼下是女儿，两头都是悬着一颗心。

玉婴也是争气，半夜就退烧了，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睛就笑，除了脸蛋瘦了一圈，眼睛显得更大更水灵了，没有什么不妥。

孟巧莲醒的早，先到楼上看了一回，就下来打发女儿洗漱。

宋玉桥早早就来了，送的早餐，是小四起大早做的小米粥，拌了红糖的，稠稠的，玉婴爱这一口儿。

“娘，你跟妹妹一起吃，本来你这一天天比谁都累，再不好好吃饭，也快要倒了。”宋玉桥不由分说，把饭盒往孟巧莲手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