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温妮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亮了。

【能力卡·目标集中】的后遗症有些大, 哪怕有着618号系统遗留下来的最后的“痛觉削弱”，被强行带来的医生也给她开了药、做了简单的包扎，可那也只不过让她能够在精疲力竭的时候陷入短暂的睡眠而已。

等再次醒来，便要继续面对似乎永无止境的痛苦了。

这个安全屋简陋得过分, 没有半点能够从外界获取信息的途径, 幸好哥谭的清晨安静得很，要上班的普通人多半还沉浸在梦中, 在晚上出没搞事的犯罪分子们也收工了, 让这从来都与动乱并行的城市终于有了点正常城市该有的安安静静的样子。

凝神听去, 还能听见从窗外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早间新闻的声音：

“……据悉, 韦恩集团名下一私人医院于昨晚深夜起火，原因仍在调查中，推测是线路老化而导致的失火。火势在今晨已得到有效控制, 人员伤亡数仍在统计中，目前伤者41人，死者15人。”

“慈善家萨曼莎·瓦纳弗*于今晨抵达失火医院, 对伤者进行慰问关怀，同时带来应急物品予以支援，院方对此尤为感激，表示将竭尽全力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

“同时瓦纳弗女士再次呼吁政府公开透明财政支出, 重新规划哥谭市布局, 完善基础设施建设，为市民创造更为良好的生存空间。为此，萨曼莎·瓦纳弗将与布鲁斯·韦恩一同前往……进行……”

最后一段话温妮没来得及听清, 电视的声音就被调小了下去，不过即便如此，她能够得知的信息也足够多了：

如果仅仅是一座私人医院失火，那死的人再多，也犯不着瓦纳弗家族的继承人萨曼莎亲自前来，就算她和布鲁斯·韦恩还在热恋期内——哥谭大大小小的报纸已经开出赌盘，想要看看这位能够在哥谭宝贝身边待够足足三月的门当户对的美人能不能正式上位——也有点太大材小用了。

“这可不像是去做慈善的。”温妮和001号系统交换了一下意见：

“倒像是去检验成果收尸的。”

——萨曼莎·瓦纳弗，世世代代生活在哥谭市的、最具深远影响力之一的老牌家族继承者，同时也是猫头鹰法庭的高层之一。

001号系统这次导入数据建立人物模型的时候没有受到太大阻碍：

“数据导入中，分析完毕，萨曼莎·瓦纳弗人物模型已成功构成。”

“已推测出目标人物想法，‘猫头鹰法庭好不容易埋下的暗棋不能失效，为了让利爪尽快受精神操控回归猫头鹰法庭，一切意外因素都必须被尽快铲除’。”

温妮突然有了个好主意。

虽然说很多时候她的好主意都要以曾经的618号系统目瞪口呆和近乎崩溃为代价，但新系统似乎更加坚定的样子，这不就是能让她可着劲儿霍霍的意思嘛，于是她立刻问道：

“你能查询到萨曼莎·瓦纳弗今天的日程吗？”

001号系统不到一秒钟就给出了答案：“萨曼莎·瓦纳弗已于今日清晨抵达失火医院验收成果，在没有发现你的尸体之后，当即取消了今日下午的董事会议和今晚的慈善舞会，联络手下的利爪寻找宿主下落，同时正计划进一步加深对利爪格雷森的精神操控。”

“上午日程未有变更，她将和布鲁斯·韦恩一同前往韦恩大厦进行投资会议，会议结束后将前往韦恩庄园用餐。”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温妮继续问道：“这个世界立场颠倒的只有迪克·格雷森一个人吗？”

“是的，这很不正常。”001号系统之前就已经很迷惑了，难得温妮主动询问这一点，它立刻追问道：

“你怎么看？”

“不，再正常不过了。”温妮真情实感地赞美了一声：“而且我觉得好极了。这要不出点什么岔子，我觉得都对不起这位女士对我的看重。”

001号系统：……不，等下，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我劝你做人不要太狗。

正在温妮和001号系统倾情辩论“明明是你们这群没人性的系统更狗一点”“不不不果然还是你这种让数据产物超级头疼的人更狗一点”的时候，利爪格雷森终于回到了他的安全屋，只不过是以迪克·格雷森的装扮，而并非利爪的。

001号系统的优点之一就是百折不挠，就算对利爪格雷森的人物模型构建已经失败了多次也从未放弃，正在艰难地利用这仅有的一点数据试图推断出他想干什么来：

“他一定是想要带你去见萨曼莎！他肯定已经知道了萨曼莎今天要去韦恩庄园的信息，否则他不会换回正常状态下的装扮的！”

温妮：“……不，偶尔也请对人类有点信心好吗，谢谢。”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最后还是利爪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没有杀她，我把她送回去了。”

——不知为什么，001号系统突然觉得自己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微妙的邀功请赏的意思来。再结合一下当前的状况，就好像别人家里辛辛苦苦养了多年的哈士奇突然对着你疯狂地摇起了尾巴示好。

001系统当机立断开始启动杀毒程序自检，试图把这种奇妙的错觉从自己脑子里清理出去，同时依然在监测着两人的谈话，不敢大意一分一秒。

毕竟618号系统的背叛毫无征兆，能够成功策反子系统，那肯定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多半是这位宿主在日常相处的时候通过对话和处理任务的方式逐渐反向影响了它们。

因此，001号系统的任务不仅有护送她在送死的这条路上走的更远这一点，更有监测她的行事作风并上报给主系统，试图找出她能够让618号系统乱码的原因。

然而就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她似乎什么异常的事情都没做，硬要说有什么和绝大部分宿主不一样的地方的话，就是她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这一点了：

可仅凭着这点，就能够将从出厂的时候就从所有子系统里被删减掉的感情代码恢复么？

利爪格雷森还在问温妮：“你为什么不让我杀她？万一她把你的情报暴露出去就麻烦了。”

温妮很轻地笑了一下。

她的眼中倒映着从窗帘缝隙间投进来的一缕朝阳，就像是在无边无尽的蓝海上燃起的一抹火光那样，浮光跃金，那么温暖而生机勃勃，几乎都要让人忘记她是个重伤员的这件事了：

“可你最后不是也没有动手吗？就算我不说，你也不会这么做的。”

她看向利爪的时候，根本不像是在看着猫头鹰法庭数百年来缔造出的最令人恐惧的成果，就好像要拨开层层的黑暗，将那个曾经在阿卡姆对她伸出双手的人，从命运的桎梏中带走，就好像一切都还有转圜一样：

“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我不会让你做出日后你会后悔的事情的。”

利爪沉默了片刻，突然握住温妮的手。他的手劲很大，却又不是要故意弄痛她的，更像是失控之下的难以自抑：

“……我一直觉得你很奇怪。”

他看向温妮，以某种近乎不死不休的偏执口吻问道：

“你在我身上找谁的影子？”

001号系统当即响起了警报声，同时还有一闪一闪的红光指示灯出现在了温妮的面前，将她刚刚被迫接下来的那个名为【殊途同归】的任务描述映照得一片血红：

“请宿主谨慎回答！此刻利爪格雷森正处于猫头鹰法庭的精神控制下，在他无法明晓自己的立场和定位之前，任何否认‘利爪’存在的话语都将激发猫头鹰法庭的精神控制进一步加深！”

“推荐最佳解决方案，率先安抚利爪情绪，不要进一步刺激他了！”

温妮对001号系统的警示置若罔闻。她依然认真地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人，回答道：

“我在找被猫头鹰法庭藏起来的，我的爱人。”

果然正如001号系统说的那样，利爪格雷森的理智正在失控的边缘摇摇欲坠，她的这一回答更是令利爪产生了某种类似于暴怒的情绪：

为什么偏偏是我？如果有选择的话，谁想做坏人呢？如此毫无意义的回答岂不在否认现在的我么？你知不知道……你想要找的人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他已经死了——”利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妮打断了，以一种近乎斩钉截铁的语气：

“不。”

她费尽力气后终于抬起手，轻轻碰了下英俊的年轻人的发梢，凝视着他那双沉郁的蓝眼睛，低声道：

“我相信你会回来的，我的知更鸟……我的理查德·格雷森。”

在那么多世界里，都是他在追逐着温妮的脚步；时至今日，两人立场颠倒，她便也要奋不顾身地从去路未明的征程中折返，曾经呼唤过她的名字的人终将被她从黑暗里带走。

在那一瞬间，猫头鹰法庭的精神操控运转到了极致！

它感受到了这个年轻人前所未有的失控的征兆，却并非是因为外界强烈的刺激，而仅仅是……

最简单的一句话而已。

就好像在满目疮痍的废墟上，最先能破土而出的，从来不是什么最先进的机械产物，而是一点蓬勃的、温柔的绿意。

就在利爪格雷森因为这一番话而陷入了短暂的认知混乱的瞬间，一道暗沉沉的光芒从温妮的手中没入了他的身体：

那是自从在布鲁德海文的小巷里抽到起，就没被使用过的【能力卡·黑之圣杯】。

由于这并不是真正的圣杯，只是一个类似于概念的存在，因此它也就没能凝结出具体的模样来，在天光尚未大亮的室内，便更无法引起旁人的注意和警戒了。

在这张能力卡被启动的同时，一直处于未知状态下的“特殊限制”也终于成功解锁：

【能力卡·黑之圣杯】

稀有程度：ssr

适配者：不限

说明：这是最混乱，最狂热的祝福。

想要获得奇迹，就要付出代价作为回报。

来吧，在绝望中高声歌颂命运与爱！

特殊限制：如不配合【能力卡·天之圣杯】使用，将剥夺使用者的理智。

001号系统终于明白了温妮想要干什么：

在言语刺激下被激发得运转到极致的猫头鹰法庭的精神操控，在【能力卡·黑之圣杯】的影响之下，将短暂接管利爪格雷森的神志。

萨曼莎已经对眼下能够自由活动的利爪下达了“带回目标人物”的指令，因此在这道指令的影响下，利爪格雷森也不能例外，他肯定要把温妮带去萨曼莎的面前——

可关键是萨曼莎·瓦纳弗今天还要去韦恩庄园。

如果这道指令在利爪身上成型，把赶路的时间一同算上，她和利爪格雷森估计会一前一后抵达韦恩庄园，那就约等于“当着蝙蝠侠的面”掉马，而且掉马的原因还是她自己的命令。

不过也不能说萨曼莎计划有误，毕竟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真有利爪能这么快就找到目标：

能够有这么快的找到目标速度，基本上就约等于她前脚刚下了命令，后脚就有利爪找到了人；再加上为了不暴露于人前，利爪在白天的活动范围会大受影响。

多方因素综合一下，如果真的能这么快就找到人，那只有一个解释能够成立：

那就是昨晚救走了她的人就是利爪之一，并且在这段时间内，她一直都处于利爪的看管之下，才能够在萨曼莎下达命令之后第一时间把人带去。

可这样就更说不通了，好不容易费尽心思救走的人，怎么可能还送回去呢？更别提这人还是理应效忠猫头鹰法庭的杀手。万一真的是利爪格雷森带走的人，他就更不可能这么快变卦。

因此排除了“目标会被直接送到韦恩庄园”里这点之后，她当然可以放心地继续去做客。

结果千不巧万不巧，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的事实还是被温妮给搞了出来。

以萨曼莎为首的猫头鹰法庭万万不会想到，他们今天会栽在自己的手上，而且还会自己被自己的命令出卖真实身份，实乃开天辟地第一人。

即将被迫掉马、甚至被迫“杀人灭口”的萨曼莎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地狱级别难度一无所知，她只觉得今天有点冷。

分析完了前因后果之后，001号系统还是有个地方不太明白：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带你的尸体去复命？”

“我的确不知道。”温妮很无所谓地回答道：

“不过我的死活不重要，反正无论如何到最后我都能完成任务脱离世界。重要的是，我要让蝙蝠侠亲眼看见，他一直在怀疑的人的确是猫头鹰法庭的成员，并且精神控制了迪克·格雷森就行。”

“对了，我发现你的权限比618号系统的要高很多。那么你能把【武器卡·起源弹】放进萨曼莎的武器里吗？”

001号系统是真的陷入人间迷惑了：“当然可以，但如果她动手的话，吃这一枪的非你莫属。”

温妮示意001号系统重审一下【殊途同归】的任务，其中一条完成任务的方式就是通过自杀的方式脱离【惩罚世界·万物颠倒】：“所以你还在等什么？”

001号系统虽然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不过依然遵从了温妮的建议，把萨曼莎随身携带着的枪的所有子弹都替换成了【武器卡·起源弹】。

在这些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子弹从虚空中悄无声息地滑入枪/膛的时候，同样在初始十连中被抽出来，并冷藏了多个世界的卡牌终于成功解封：

【武器卡·起源弹】

稀有程度：ssr

适配者：不限。

说明：离经叛道的魔术产物。

起源与切断相结合，想要挽留住更多的时光。

特殊限制：如被击中者当下正处于【未使用能力卡】状态，则消除一切特殊能力。

如被击中者当下正处于【使用能力卡】状态，则消除此项特殊能力。

如被击中者当下正处于【受能力卡影响】状态，则由系统回收此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