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肖政那晚到底回没回来,或者几点回来的,夜凉确实不知道,她尽可能让自己少管他的事。
也算是提前习惯未来各不相干的生活。
那两天,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她除了早餐以外,都不回紫荆园吃饭,晚上回去也从没碰到过梵肖政。
他看起来很忙。
周六。
夜凉如约去往官家。
路也看她今天反而又没化那个疤的妆,不解,但依旧是多一个字也没问。
车子到了官家的别墅外,已经有佣人在门口迎接。
路也下了车,绕过车声给她开了门。
佣人忍不住好奇,双手虽然规矩的交握在身前,但已经歪着头引颈张望过去。
原本,今天是夫人托了不少人请了大明星尧光来给官笙小姐上课的,但听闻尧光被通告拖住了,又特地推荐了以为老师过来。
尧光虽然年轻,却是圈内资深艺术家都公认的天赋和实力,他能推荐的老师,那当然也令人期待!
只见车门打开,佣人首先见到的是一双简单而优美的女鞋。
那是一双白皙精致的脚踝,在没见到人之前,那双脚踝实在是吸睛。
然后佣人见到了女子一身旗袍。
那是一身露草蓝,在这个季节,让人赏心悦目的颜色。
而佣人视线往上看到这旗袍是漂亮的琵琶襟的时候,一下子就对这位你女老师产生了友好的好感!
因为官笙小姐学的便是琵琶,这老师真有心!
再往上,看到女老师的脸,佣人下意识的顿了顿呼吸。
太美!
她甚至觉得,这样一个女子突然出现在前院都有些恍惚,春风微拂,阳光和煦,那样的一张脸,一身露草蓝的旗袍,一下车婷婷窈窕尽收眼底,怎么不惊艳?
“您就是梦老师?”佣人笑容都跟着温柔了,生怕惊了美色一般。
夜凉连举手投足都温雅了,浅笑,“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
“不晚不晚!”佣人笑着,“您刚好准时。”
路也慢后了一小步跟着往里走,说起来,他都已经踏进官家了,都不知道太太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官家的别墅算是中规中矩的叠拼,但内景装潢和家具都十分的考究。
客厅宽敞,官捷和官笙都在。
“您请!”佣人引路到客厅里就停住脚,“先生,老师到了。”
沙发上的官捷正在单位的群里看下属汇报一些问题,听到佣人的话,自然的“嗯”了一声。
继而抬头看过来。
第一眼的时候只是一晃而过,但是下一秒,他又猛然的再次看过来,视线十分具有力度。
夜凉第二次看到了官捷的失态。
他手里的手机落到了地上,只是铺了地毯,没什么声音,不至于像酒杯掉落那样的尴尬。
“官司长、官小姐好!”夜凉自然而礼貌的打了招呼。
而官笙此刻也是微微张着嘴,睁大眼毫不掩饰的惊艳盯着她,“你、你……你是明星吗?”
她爹是当官的,母亲是娱乐投资的大老板,官笙见过美丽的女人太多,但是眼前这位美得太生动!
露草蓝的旗袍衬得她皮肤好白好白,应该是素颜,樱桃色的唇极其好看,就是那种好看得让人没有一点杂念的喜欢!
这是不是就叫不可方物?
夜凉淡笑,“我不是明星官小姐。”
人对于美丽的东西,总会生出本能的友好,官笙已然给她让了位置,嘴里笑着说着:“对对,您是老师,明星跟您气质差一截!”
“谢谢。”夜凉依旧是淡淡的笑,落了座。
然后听到旁边收拾好表情的官捷开了口:“尧光推荐您过来,但还不知道老师您贵姓?”
夜凉坐得端庄,双腿曲折微侧,听到问话,侧过脸看了他,“我叫梦回,您不介意的话,跟着叫梦老师吧。”
官捷握着手里的五指紧了紧,脸上倒也带着一丝笑,毕竟坐到了他这个位置的人,什么场面都应对过。
“那笙笙就麻烦梦老师了,我这边还有点事,您不用客气,在家随意!”
官捷简单交代完,都没等佣人来上茶,就先走了。
官笙依旧笑着看她,单纯的脸上满是敬仰,“梦老师,您也会琵琶吧?”
她特别想看这个老师穿着这样的旗袍,优雅弹奏琵琶的样子,一定美极了!
夜凉淡淡的笑:“略懂,造诣估计不如官小姐,所以只能辅导你的曲谱做工了!”
官笙点了点头,又朝她挨过去了一些,“尧大神是不是也很喜欢你?”
她但笑不语。
又道:“尧光只喜欢音乐。”
“倒也是!”官笙皱了皱眉,谁都知道尧光是个音痴。
两个人断断续续的聊着,佣人和路也都已经没在客厅了。
后来客厅里传出悠悠荡荡的琵琶声,再后来,声音挪到了官笙练琵琶的房间。
从中午,一直到厨房准备晚饭。
路也自然是当做客人,却听了一天的音乐。
他不懂音律,但也知道什么叫好听,在此之前,他却从未听说他们先生的这位太太竟然精通音律?
等晚饭的时间,夜凉和官笙闲聊了几句。
两个人待了一天,就像是熟悉了很久的人,官笙说话语调也都是一跳一跳的。
“我当初也不想学琵琶的,可是我爸喜欢!后来学着学着,我也觉得有意思了。”
夜凉听官笙这一天提母亲的次数并不多。
问了句:“那你母亲呢?”
官笙皱了皱,“我妈啊?”
然后叹了口气,“她太忙了,也就周末能见人,对了,一会儿应该回来吃饭的!”
“我妈做娱乐投资的,您要不要出道?说不定我妈可以帮你呢,您要是出道,绝对红的发紫!”官笙兴奋地喋喋不休。
她只是笑着。
晚饭前,夜凉跟佣人打了个招呼,说在周围透透气。
官夫人是商人,难怪官家住别墅,否则普通做官的,一般不会住这么好的别墅,也不会开豪车。
这别墅靠最边,再过去的围墙外就是一片园林,围墙内有好几颗强壮茂盛的榆树。
隐约听到有人交谈时,夜凉就停了下来,怕打搅到别人。
可不经意听到“梵家”、“夜凉”的时候,她皱了皱眉。
走近,声音也就清晰了。
“我问过老爷子,梵家当年就保证让这个秘密消失,如今也没理由插手阻拦。”
“可……毕竟夜凉已经是梵家孙媳妇了,梵家真会不管?”是个男人的声音。
女人声音不悦,“又不是要她的命,阻止她继续深挖这件事而已,梵家也没少从官捷手里要生意。”
“梵家好歹百年豪门,先不说失信当年的承诺丢声誉,梵家若是不想因为官捷私生女一类的丑闻垮台遭受损失,也会帮忙阻拦那个夜凉查自己身世。”
男子点了点头,“您说的是。不过……这个叫夜凉的,资料没什么可查之处,似乎也是个凉薄之人,夜树韫出事,对她好像影响不大。”
总不能,真的把手伸到她本人身上?
他是真担心,这样一来,梵肖政或者老爷子那儿不好交代。
……
夜凉已经折回了别墅,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准确说,她此刻心底也确实没多大的波澜,因为不知道从何开始做出反应。
难道要清醒这位官夫人只对夜树韫下手试了试水?而不是直接动爷爷或者二叔?或者她自己?
当然,从官夫人的话,联想官捷两次见她的反应,她已经不必质疑自己的身世了。
第一次,官捷知道她叫夜凉,就知道身份了。
今天,她换了身份,但这张脸,这样的穿着,是当年段翎雪再现,官捷又失态了。
此刻,她在想,当年,官家和梵家又是因这件事做什么交易?
这大概,是她要不要对自己的身世归根究底所需要考虑的唯一所在。
晚餐桌上。
官夫人对她是很客气的,始终是带着笑。
那种笑,让夜凉想起常年端着商场面具式笑容的梵蔚蓝。
“梦老师是么?还真没想到你这么年轻,能被尧光推荐过来,那可是不简单的造诣!”
尧光能看上的人太少了,因为他本身天赋高,所以资深艺术大师都不一定入他的眼。
夜凉礼节性的笑,“您过奖。”
然后看似随口的问:“官夫人也喜欢琵琶么?”
官夫人苏榆依旧是笑着的,“不是,我先生喜欢,现在笙笙也喜欢,他俩喜欢就好!”
夜凉点了点头,几分揶揄,“我还以为官夫人是女强人,这么看来,在先生面前也是小女子,二位感情真好!”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上一次在锦衣豪爵,官笙说是替她母亲去蹲点官捷的。
看得出来,苏榆很在乎她的丈夫,在乎到害怕他在外面乱来。
这种害怕,是因为官捷有过前科么?前科就是段翎雪?
她兀自猜测着。
如果是这样,她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要不要继续挖,甚至到公布那一步?
官笙在一旁跟着打趣,“可不?别看我妈在外面强势,可爱我爸了,天天给我撒狗粮,我生活很艰难的!”
苏榆瞪了女儿一眼,“就你贫!老师面前别乱说。”
夜凉依旧淡淡的笑,心口却一片酸涩。
她不曾有过这样的家庭,更没有机会享受母亲这样的嗔怒和宠溺。
……
晚饭一过,她离开了官家,一路上很安静。
路也从后视镜看到她始终都在闭目养神,但总感觉她从官家出来,整个人都是孤落的。
回到紫荆园,她就上楼了。
路也一直在客厅。
梵肖政回来时,轮椅停在了门口,步行进入客厅,目光扫过路也。
“有事?”
因为近两天,他都没跟路也要汇报。
路也道:“太太今天去了官家。”
男人脚步蓦地顿住,眉峰皱了起来,“你现在才说?”
路也薄唇抿了抿,“进官家大门之前,我都不知道太太要去哪。”
去了之后,他打电话了,但是没打通盛春和先生的电话。
“发生什么了?”梵肖政显得几分凝重。
路也想了想,最后摇头。
“太太是以辅导老师的身份过去的。”路也又几分犹豫的看了男人,问:“太太通音律,您知道?”
“官笙学的琵琶,太太过去辅导,我听了一天的曲谱。”
梵肖政看着路也说话的表情。
路也什么性子他很清楚,说到这里是,眉宇间带着神色。
所以,他甚至有些怀疑,路也是在说他自己的太太?
“对了,太太今天真面目去的官家,用的名字是梦回。”
原来如此。
梵肖政反而松了一口气,难怪没出什么事,因为她不是用夜凉的身份去的。
梦回,她在西撒那儿,也是这个名字。
简单两个字,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男人转身上楼,站在侧卧门口敲了门。
她来开门的时候,男人眸子不自禁的眯了起来。
因为她还没换衣服,惊艳的脸蛋带着无声的疲惫,刚好形成了某种慵懒的美。
梵肖政薄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要说什么。
于是问了句:“刚回来?”
女人点头。
又道:“我想睡了。”
那种淡淡的疲惫,让梵肖政撑着门板的手往里推了推,在她柔眉蹙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进了门。
“给你按一按。”他把她带到了房间的沙发上。
夜凉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懒得跟他争,就真的顺了他。
男人坐在沙发上,她则靠在他腿上,闭了眼,男人修长骨感的指节按着她的太阳穴,又捏着后颈。
“你会想你的母亲么?”她忽然低低的问。
梵肖政指尖顿了顿。
不是因为她的问题,而是他从她的话语里听到了某种落寞、孤独,甚至是悲伤。
可路也说在官家什么都没发生。
“嗡嗡嗡!”手机震动的声音。
夜凉忽然睁开眼,那种忧伤和疲惫仿佛一瞬间就褪去了,坐起身,“你要出去吧?”
这两天都这样的。
男人低眉,薄唇碰了碰,“可以不出去。”
她柔唇动了一下,没搭腔,但意思很明显:她不关心。
“怎么了?”他不准她起身。
夜凉却笑了一下。
男人索性沉了眸,“笑得很难看。”
她真的就收了表情。
“嗡嗡嗡!”手机再次震动。
夜凉看了他,“不接么?”
男人依旧低眉看着她,“你帮我接。”
她看了看他,原本以为他只是玩笑,可他却一直无动于衷,目光盯着她。
夜凉只好低头看了看,然后伸手进他裤兜帮忙拿手机。
“往里。”男人岿然不动的坐着,指挥她的手。
西裤刚好合身,他坐着不动,手机当然不好取,夜凉也就很自然的听从了他的指挥。
感觉是摸到了,但又似乎隔着裤兜,她只好摸了又摸。
“往上。”男人再次开口。
嗓音变得沙哑,她却没发现。
直到男人薄唇凑过来,气息粗重起伏的抵着她的时候,她才脑回路才回归正常。
想一下子把手抽回来,男人却隔着西裤按住她的手,哑着嗓音,“不接了!”
原本,梵肖政确实想让她接这个电话的,正好这件事,他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
可惜,他没算到突然会是这副场景,也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他现在只想做另一件事。还接什么电话?
“梵……”她想喊他说点什么,唇已经被含住。
男人像是知道她要喊累,唇畔沙哑模糊的回了句:“不用你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