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活人阳气旺盛,本无法受阴气侵蚀,更应该无法承接鬼火,薛白何以?
孟小痴看了眼涅斋,又看了看薛白,得出结论,那就是都有问题。
涅斋不但能承接鬼火,还可以自由操控,甚至可以说是幻化,孟小痴不得不高看这人一眼。
“这次也就罢了,下次你可别像傻子似的,抓火,会被烧的!”善意的提醒,这万一以后拿明火试验,烧着了手,可怎么办?无论如何,还是先提醒一下为好。
薛白答:“我知道。”
有了光亮,眼前更加清明了。涅斋本该是第一个踏进房门的,可他抬脚间,又收了回去。
孟小痴纳闷,门槛也不高,怎么就进不去了。
“嘛呢,怎么不进去。”
涅斋没说话,也没动。
孟小痴推开这碍事的,一脚踏进了门里。
只听见有东西碎裂的声音传来,孟小痴便站住不动了。
“怎么不进去了?”涅斋幸灾乐祸,他等的就是孟小痴的鲁莽。
孟小痴颤巍巍的伸出手,点起了火。绿油油的火焰照的地上一片黑红血色,已经结成薄脆的一层,轻轻一踩,就碎了。
孟小痴的一只脚踩在上面,立马出了一个印子,连带着周围也有了裂纹。
她终于知道涅斋为什么不先进去了,肯定是看到了,等着她往里踩呢。
“你看见了对不对?”明知故问。
涅斋很不客气的笑了,对,他就是故意的,谁让孟小痴等不及呢。
“那是郑老爷的血,郑老爷是整个郑家死的最惨的一个,他四肢和头颅都被砍掉了。”薛白解释道。
孟小痴像是被电到了似的,收回了脚,一想到刚刚踩到了人血上,心里就一阵膈应。总感觉鞋底上黏了什么东西。
最过分的是这俩人,都知道里面有什么,却没一个说的,大概都是想看她的笑话。
“你先走!”孟小痴推搡着涅斋。
涅斋也不是什么胆小的,走在前头自然没什么怨言。涅斋可比孟小痴灵活的多,门里虽然有已经干了的血迹,可却不是遍布在每一处,更多的地方是没有的,他专挑那些空地行走。
孟小痴上次是因为视线模糊,看不清情况,这回手里点着火,眼前自是光明一片。
三人每人手里都带着火,倒是将房间都照亮了。
房间里杂乱不堪,可谓是满地狼藉。桌椅板凳东倒西歪不说,更多的砖头和土。
孟小痴怀疑是有人要来拆房子,墙壁被凿开了,就连地面有的地方都没刨出个洞。
血迹从门口由多变少,延至床前,雕花红木的床榻,帷幔被扯坏扔在地上,被子和枕头本应该在上面,现在却和破碎的床幔堆在一处。
当年的景象可想而知是何等的惨烈。
“薛白,后来你来过吧!”孟小痴问。
薛白淡淡的“嗯”了一声。
孟小痴趁着两人没看她,默默地走进角落,灭了手里的火焰。
她预料的到,下一刻会看到什么,可她只是想看看。
手抚上三生石,闭上眼等待着那一刻来临。
那是一个晴朗的夜,月下无云,点点繁星。
郑家每个人都一如往常,按部就班的各做各的事,虽然郑家有喜事发生,可却没什么喜悦的痕迹。
郑老爷两鬓斑白,看得出年纪已经很大了,他一直坐在房间里,就那么呆呆的坐着,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可他的女儿才刚刚出嫁呀,如花的年纪,若说是舍不得女儿出嫁,他大可以就近为女儿选择一个良婿,可他没有。
夜间的房间里到底不比白天明亮,透着昏暗与寂寞。
“嘭!”门被暴力的踹开。
他露出了震惊与不悦的表情,可片刻后就恢复如常,就像来人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事。
不礼貌的来客们皆是一身黑衣,手握刀剑,蒙着脸。
带头的独自一人走进室内,其余人留守门外。郑老爷正襟端坐,毫不畏惧,他说:“夜间来访,可真没礼貌。”
“呵!对你需要礼貌吗?”那黑衣人阴阳怪气的声音,说他半男不女的都是在抬举他。
郑老爷不怒反笑,“我好歹是你的长辈。”
黑衣人更是冷笑,嘲讽道:“没想到死到临头了还不忘自抬身价,可惜再怎么抬也上不了天,永远不过是地上的蝼蚁。”
“蝼蚁又如何,总好过你好好的人不当去做奴才。”郑老爷也不是轻易认怂的,能怼就怼回来。
黑衣人明显受到了刺激,在原地站了一下,咬牙切齿的说道:“还不是拜您所赐,若不是您当年杀人夺宝,还不忘抢人妻子,我又怎么会入宫做了太监。”
太……监?
孟小痴惊讶的打量这个自称是太监的黑衣人,身段瘦削,比着一般男人单薄,蒙着脸看不清面容,但一举一动,尤其是握剑的姿势还真不像是个……只是声音有点怪异。
“你是她的儿子,到底该叫我一声父亲,我可不曾威逼过你什么!”郑老爷看着这个自甘堕落的孩子,满是心痛,他也是他的儿子呀!
黑衣人突然间暴怒,迅速拔剑指着郑老爷,“你不配,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贪恋美色登徒子!我爹视你为兄弟,你却贪图我家的宝物,身外之物也就罢了,你竟然还觊觎我母亲的色相,她已经嫁为人妇了,还有一个孩子,你怎么能……”
他都有些说不出口,贪念人人都有,可那些违反道德的贪念就是在伤天害理。
他一步步走向郑老爷,剑最终悬在了郑老爷的脖子上,“今日我便要为我的父亲报仇,为我江家上下二十五口人报仇。对了,还有我那被你霸占多年的母亲,一共是二十六口人的性命。”
“菡娘是你害死的,当年若不是你要杀你妹妹,她也不会死。”郑老爷也情绪激动,只是在黑衣人提及母亲的时候。
“她就是个孽种,不是我妹妹!”黑衣人愈发激动,剑在郑老爷脖子上留下了深深的血痕。一个女人生下了杀害丈夫的仇人的孩子,不是孽种又是什么?
郑老爷忽然陷入了绝望,几近哀求:“江淮,哪怕你不承认,般若的身上始终都有一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无论怎样般若都是无辜的,你大可冲着我来。”他想到了他的女儿,正在远嫁的路上,今夜之后这世上最亲的就只有她的丈夫,能保护她的也是他的丈夫,往后的日子再也没有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地方,哪怕在婆家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无处诉苦。可活着总比死了好,活着一切都有可能。“哪怕是看在菡娘的面子,别伤害她好吗?她就要嫁人了。”
江淮,这个活的不人不鬼的男人本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有着爱他的父亲,母亲,若不是当年的事,他现在便已经成为了一个女子的丈夫,有着一个可爱的孩子也不一定。
他笑了,凭什么同一个母亲的孩子,一个可以欢欢喜喜的嫁人,另一个却活在痛苦里,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一家人总要团聚啊!”
……
“孟小痴,你跑哪儿去了?”薛白转了一圈发现少了个人,碍于涅斋就在身边,那不见了的就是孟小痴了。
孟小痴猛地睁开眼,有些头疼,她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脑袋,道了声:“我在这儿。”
涅斋和薛白寻着声音找到了角落里的孟小痴,薛白看着孟小痴有些异常,不禁发问:“你在干嘛?”
孟小痴却对着他说出了一个名字:“江淮。”
“江淮是谁?”涅斋问。
薛白却若有所思,不待开口孟小痴又说道:“我记得郑家旁边有一户江宅。”
“那个宅子是三两年前一个宫里的公公买下的,不常住,后来郑家出事直接就没人了。”薛白说道。
孟小痴仿佛抓住了什么,可又转瞬即逝。
薛白又道:“我记得那个公公叫江卓安,不叫江淮。”
改了名字却没有改姓氏,就是他了。
孟小痴直接跌坐在地上,问道:“那他在宫里是什么地位?”
薛白不需要仔细回想,张口就出了答案,“没什么官职,却是当今皇帝眼前的红人。”
皇帝不重视,丞相不重视,朝中所有人都不重视,一个灭门惨案,何至于无人敢查?若说真的与丞相有关,朝中与丞相不睦的人多的是,怎么就不借机查一下,把丞相拉下马。可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就不一样了,又是个公公,无家无室,无牵无挂,一旦招上只怕到时候反咬一口,就是死还得拖上一家子。
富贵,权势都没能敌得过一个抛弃一切,一无所有的阉人。
“那你知道郑老爷年轻的时候,谋了江家的宝物,抢了人家的妻子吗?”孟小痴的头不是一般的疼,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满脸痛苦。
薛白听了震惊不已,从前只知道郑家有点乱,但没想到郑老爷竟然还做过这种事,他点头又摇头,似是觉得有所不妥,“长辈之事不好议论的。”
“如果我没猜错般若经本就是江家的东西。”涅斋从只言片语里得出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