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姬沉还是病人,需要多休息,而叶欢颜赶着回来就直接来看他,该说的说了,该看的看了,也该回去洗个澡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了,所以没继续待了。
可走出姬沉的寝殿,就看到姬珩站在寝殿门边上,似乎是在听里面的动静,这里是可以清楚地听到寝殿的动静的。
不知道来了多久,又听了多久听到了多少,叶欢颜出来的时候,见他一脸晦暗难辨的看着自己。
她蹙眉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没理他,直接就往外走去,刚走出大殿门口,姬珩便跟了出来。
“为何要为他们说话?”
叶欢颜脚步一顿,侧头看向他。
旁边守着的宫人内侍立刻很有眼色的退开了,顿时大殿门口内外可以听到他们对话的距离之内都没人了。
叶欢颜这才轻笑一声,玩味道:“我倒是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染上了听墙角的毛病。”
姬珩没理会她的讽刺,沉着脸重复问:“为何要为他们说话?”
叶欢颜澹澹道:“太子听墙角也好歹别听岔了才是,我什么时候为别人说话了?”
她不为任何人说话,只是在陈述某些事情而已。
姬珩沉声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打晃眼,你到底有没有为别人说话你心里清楚,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也会为他们那些人说话,你对他们倒是仁慈,怎么没见你对我仁慈过,还有,你别忘了你是谁,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有些话不是你该说的。”
刚才叶欢颜和姬沉说的那些话,虽说没有直接求情,可她的话姬沉只要听进去了,自然会受到影响,对那些庶出的皇子公主都会多几分宽容,对周王也不例外,也算是委婉求情了。
他并不怕姬沉会对那些人多好,也不担心自己的地位被威胁到只是心里气恼,先前她对他这般态度,他也就由着她了,于他而言她不管如何闹腾也不过是使性子,因为他是哥哥,她才会这样,可刚才却听到她在为那些人说话,为他们抱不平,他就难以忍受了,她怜悯那些人,却从未怜悯过他这个亲哥哥。
这般费心的为那些人说了那么多话,甚至站在那些人的角度感同身受的抱不平,却从未想过他,在她心里,他怕是连那些人的分量都不如。
叶欢颜觉得姬珩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挺无理取闹的。
她其实很不想第一天回来就跟他吵,几乎每次见到都掐一顿,她也累,她和姬珩是真的生错娘胎了,不像兄妹倒像是仇人。
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啐他:“你想让我对你仁慈?你配么?还有,你对我仁慈过么?”
姬珩脸色骤沉,蹙眉正要说话,叶欢颜就又开口了:“再有,我是谁,该做什么该说什么我比你清楚,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人了,你若是觉得我说错了,你就自己去和父皇说,他向来也是最听你的话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么?”
姬珩脸色一僵。
叶欢颜冷着脸不耐道:“太子若是没什么要事,我就先回宫休息了,赶了几日的路回来累着呢,没精力跟你吵架。”
姬珩看着她这难掩风霜憔悴的样子,想到她顶着寒风赶路回来,眉头紧拧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终究没说。
叶欢颜也没理他,转身走了。
姬珩静立片刻,转身想去见姬沉,可没能见到。
周全挡了:“太子殿下,陛下自公主离开后就休息了,说让您有什么事过后再来。”
姬珩拧眉,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姬沉肯定是知道他刚才在外面听到了对话,也知道他会进去,不想见他,所以才让周全挡他,其实刚刚听了叶欢颜那些话,不可能真的休息了。
看来她的这番话对他父皇影响颇大,以至于父皇都不想见他,这还是很罕见的,想必是在思量以后对那些子女的方式,他倒也不至于担心什么,因为不会有人可以威胁到他,只是有些不舒服。
他一点都不想那些人得到善待,看到他们,他就想起他母后当年的伤情,想起那个来不及出生便化为血水,他终此一生都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孩子,那是他一生的痛,他痛着,他们就不配得到安生。
可既然姬沉不肯见,他也就只能先走了,反正不管姬沉思量出什么,总还是会过问他的。
他走后,周全转身回去。
“陛下,太子殿下走了。”
姬沉抬了抬眼皮:“他们兄妹俩刚才又吵了?”
周全一脸难色:“这……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说话时,周围的人都会自行退离,无人敢靠近,听不到也看不到,所以不知道究竟怎么着,不过以两位殿下的性子,应该差不离了。”
这两位见到,多半都是要争执一场的,大小而已。
姬沉按了按眉心,澹澹的问:“刚才你也在门口,应该都听到公主与朕说的话了,你以为公主所言如何?”
周全 道:“公主素来是个明辨是非之人,然则陛下所为也都无可厚非,老奴以为如何不重要,还是得看陛下觉得如何。”
姬沉冷哼:“你越来越懂得说废话了。”
周全呃了一声,忙赔笑:“老奴不敢。”
姬沉懒得和他计较,道:“诚然颜儿说的都在理,朕也知道自己偏心太过,可正如她说的,人心长得本就是偏的,又哪来的一视同仁?他们终究是不可能一样的。”
周全微低着头,没接这话。
姬沉凝神片刻,很认真的问周全:“你说,等有朝一日朕不在了,珩儿继位,他会放过他那些异母的兄弟姐妹么?”
周全立刻变脸,跪下道:“这……陛下恕罪,此事并非老奴可妄议的,老奴不敢妄下定论。”
姬沉道:“朕问了你的,你说便是,只是回答朕的话,不算妄下定论。”
周全一时也没吭声,这种事情,他哪敢多言?哪怕知道便是说了姬沉也不会真的对他如何,可谨守本分他还是懂得的。
姬沉见他不说,一脸了然:“你也是觉得他不会,对吧?”
周全低声说:“陛下,太子殿下对先皇后眷恋至深,素来是不待见其他皇子公主的,他无论怎么做,也都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这么做对不对,那就另说了,只是皇室之中,这些事情本就是常态,没有对错之分,成王败寇罢了,皇族亲情本来和寻常人家的是不一样的。
姬沉有些无力道:“朕的手上,是沾满了兄弟的血了,可朕沾的这些血都是争权夺位之下的无可奈何,避免不了的,若不然朕不杀他们,朕自己便是不得好死,宿命罢了。”
“可朕半生操劳,就是为了让将这稳定富足的江山传给他,本就是毫无争端,那就没必要让他手上也沾染兄弟手足的鲜血了,何况,旁的给不了,总得给他们几个一条活路。”
周全听言微微抬头:“那陛下是打算……”
姬沉没言明,只吩咐: “派人去传召,让景王明日进宫一趟。”
周全忙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