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倾城端起茶喝了一口润喉,随后怅然叹了一声,澹澹笑道:“许多年不曾出去看看了,适才听这孩子一顿说,倒是突然想出去走走了。”
她以前也是喜欢到处跑的,不喜欢拘束,用她父王的话说,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谁也管不住,可自从六七年前开始,就没有再随心过了,那些恣意洒脱的过往,好像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几年她深居简出,把自己困在这一个门庭之中,与以前彷佛两个人。
要不是刚才听姬无忧说起那些,她都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有这样鲜活的时候。
也就只有今日叶欢颜突然出现,她才有了些许起伏,彷佛寻到了以前的那些洒脱自在的感觉了。
叶欢颜侧头看着元倾城,微微浅笑,说的认真:“想出去走走就去啊,又没有人不让去,以前你父王母妃还会约束你一下不想你到处跑,可如今他们怕是巴不得你出去走走,只是你自己把自己困在这里了而已。”
说实话,她挺心疼元倾城的,她认识元倾城的时候,元倾城还是个活得恣意又率真的小姑娘,张扬明媚又心思透彻,活的挺简单的,可那一段婚姻,把她变成了现在这样,这次再见,元倾城明显不一样了,人变得沉静内敛了,只是在她面前放开了些,却也有限。
明明她不该这样的。
元倾城笑笑:“再说吧,我毕竟现在也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个孩子,也不是说想走就走的。”
叶欢颜道:“这有何难?我不是也带着个孩子到处跑?其实小孩子也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增长见识,也能眼界开阔些,对孩子有利无弊。”
姬无忧这样早慧,其实也是有这个原因的,叶欢颜带她去过那么多地方,所见所闻都可以用来教导她,以至于这孩子眼界见识都开阔,许多事情都能懂。
她其实一直都想把元颢也带上,那孩子也一直对外面憧憬的很,姬无忧上次回去和他说这些,他都听的很认真,还拿着一张地图根据姬无忧那时候 不怎么清晰的记忆标出她们去过的地方,叶欢颜看得出来,那孩子其实也想和妹妹一样到处去走走的,可惜她现在还不能把他带在身边。
不过以后总会有机会的,她会把他夺回来的。
元倾城闻言,澹澹的笑了笑,点头道:“那我好好考虑一下,看看什么时候带阿永出去走走看看吧,总是拘在这里也不好,而且,我也是希望他能够增长些见识,胸怀格局都开阔一些。”
听了元倾城这话,叶欢颜便听出了元倾城话中的忧虑,挑眉问:“你这样说,是不是担心他以后知道了谢家的事情,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元倾城扯了扯嘴角笑着,有些许苦涩,没说什么,却显然是默认了这个担忧。
她一直都在担心。
她就是因为担心这个,才一直留在南陵,也不让这孩子知道不该知道的,所以至今为止,孩子也只知道自己的爹去世了,其他的一无所知,可以后总是要告诉他的,他终会知道谢家的那些事情,她很害怕,怕自己教不好这孩子,以后知道了这些会心生怨恨。
虽然谢家有罪,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可对于孩子来说,那毕竟是他的家族,死的都是他的亲人,换做是谁都不可能毫不在意的。
她不怕孩子在意,在意亲人的生死原本没错,就怕孩子心生仇怨,会做什么不该做的错事。
叶欢颜道:“你这个担忧大可不必,孩子其实就是一张白纸,任人涂抹描绘才能成品,而你便是执笔之人,他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取决于你会怎么教导他,只要你善于引导,你想让他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就能如你所愿。”
没有人生来就是坏的,人会长出什么样的心性,取决于环境,而不是血脉,脾性外貌喜好可以遗传,可品性不会,那都是后天形成的。
听言,元倾城愣了愣,旋即看向叶欢颜莞尔笑道:“我父王当年,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叶欢颜眉梢一挑:“是么?”
元倾城颔首低声道:“嗯,那时候阿永刚出生不久,谢桓死了,谢家满门都灭了,这孩子是谢家嫡系血脉,只因为是我的孩子才得以存活,可他生来便注定了处境尴尬,当时我其实萌生过把这孩子养在别处的念头,这样,他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不然他在我身边长大, 总会什么都知道的,到底这一切于他而言是血仇,谁也无法确保他不会这个事情影响,我很害怕这个身世会害了他,所以想把他送走,父王便和我说了那些话,后来我便如一早打算的那样,跟父王南下了。”
“这几年,我从来不让他知道自己身世有何不妥,也一直很用心的教导,可有些事情始终是存在的,我就怕我做的不好,没办法把他教养好,其实有时候想想,我还是有些后悔,不知道把他留在身边养着是对还是错。”
元倾城的担忧其实并非多想,原本谢永的身世就挺尴尬的,要知道,谢家的灭门,平王府是默许了的,又是元氏皇族所为,抛开国法朝局,站在亲缘的角度,元家是他的母族,而谢家是家族,无论罪过与否,元家灭了谢家是事实,人的仇恨从来不会取决于对错,因为有些事情,从来和对错无关,毕竟死的是他的父亲和亲人。
若是谢永以后长大了偏执于这些仇怨,也是无可厚非的,既然合情,便有可能会存在,可若是如此,最痛苦的莫过于元倾城了。
叶欢颜想了想,面色很沉肃的对元倾城道:“倾城,那是你的孩子,你应该相信他的,你现在其实把他教的就很好,他很开朗懂事,只要你继续这样引导,把他养成一个善于分辨是非对错的人,他便是知道了谢家的事情,是非对错摆在那里,谢家并非冤屈,他会也能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