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亥时。
郢都东区民坊的一处暗巷,因为已经月底了,加上今日阴天没有丝毫月色,巷子里很暗,几乎看不见路。
荣随之穿着一身黑色在巷子里悄然步行着,身上披着黑色披风,还把帽子戴起来,身后的阿寅也是一身黑,混在夜色中几乎看不出来。
也就他们会武功,视觉比常人敏锐,不然估计看不清路了。
过了两个弯,到了巷子最深处,停在一处民宅前面,门口两边挂着白灯笼,灯笼下守着一个,看着是个手下。
显然是专门在等他的,见到他,便开门让他进去了,好似一点都不担心他有别的安排。
不过荣随之也感觉到,周围黑暗中隐藏着人。
倒是留有一手,不过这些他不放在眼里,要不是怕此人留有其他后手,他直接可以把里里外外的人都一网打尽。
进了里面,是一处小院,有些灯火,看得出大致样子,就是个实实在在的民宅小院,也是谨慎。
刚进到院子里,引路的人就拦住了阿寅:“我家主子只见定远侯,其他闲杂之人不见,请在此处候着。”
阿寅自然不放心,可荣随之看了他一眼,他便只能作罢,停下脚步。
反正也都在这里了。
荣随之这才跟着人走向那边的正堂屋子,引路的人推门便没进去,让他自己进去。
里面灯火通明,刚走进来看到里面等着的人,荣随之还挺意外。
姬珣?!
怎么会是他?
他正有些惊讶,姬珣已经从容不迫的看着他,指着对面做了个请的手势:“荣侯爷来了?请坐吧。”
荣随之眯着眼打量他片刻,走了过去,解下披风放在一处,上前坐下,也不客气。
对姬珣,他也并没有多少敬意,甚至是不放在眼里一样。
一坐下,荣随之便澹声问:“暮色投靠的是你?”
姬珣澹笑:“本王都以她的名义邀见荣侯爷了,荣侯爷怎么还如此问?”
荣随之不客气的道:“不会是你,你还没有这个本事策反得了先帝的人,以暮色之傲,也不会退而求其次的投靠你。”
暮色毕竟是姬珩重用的人,以姬珩以前对姬珣的态度,姬珩手下的人也是一样的态度,不会把姬珣放在眼里,暮色自然也一样,又怎么会去投靠他?
这话直白,也戳心,让姬珣脸色僵了一下。
荣随之冷声道:“既然不是你,就让暮色背后真正的新主来见我,想谈什么,我荣随之奉陪到底,但安王你……还不够格。”
他一如既往的没有将姬珣放在眼里,以前就是这样,不只是因为姬沉姬珩不待见姬珣,也是因为荣家和傅家本就是敌对的关系,他是荣家子,而姬珣虽是皇子,可也是傅家女所生,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是有仇怨的。
他本人也是个有傲骨的,哪怕如今处于被动,还是挺直了腰杆。
他这个态度,让姬珣忍不住怒了:“荣随之,你是不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颠倒了主客?如今是本王在拿捏你,别忘了,你的性命家族前途,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都被本王拿捏在手,这个时候了,你还敢跟本王狂傲?”
荣随之毫无畏惧,冷笑反问:“笑话,安王拿捏我?难道我如今没有拿捏安王?别忘了,现在坐在我对面意图要挟我的,可是安王你,你想以此要挟我之前,可要先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
姬珣面色一僵。
他说不心惊是假的,这荣随之果然是难对付,心思缜密且精明,明明形势上已经处于下风了,却被他几句话便扭转局面,成了毫不相让的僵持局面。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被他牵着鼻子走还不知。
他心思急转,然后立刻就稳住了,很有把握的冷笑道:“荣随之,你别在这里言过其实,本王本就是她姬欢颜难容的所在,不成功便成仁罢了,若不能成事,本也没想过全身而退,结果如何都是死而已,也都不会更差了。”
“但是你不一样,原本你和荣家都会被善待的,可你不就是心存妄念?想杀了元决取而代之?得到姬欢颜?你说是我这狼子野心的人更为她所不容,还是你这个想杀了她丈夫孩子的人更令她厌憎?”
“尽管你只是想让暮色杀了元决,可暮色却将杀机指向那两个孩子,这一点,你是解释不清的吧,何况对她来说,你想杀元决,已经是罪该万死了。”
“对了,本王若没猜错,那场伏击,应该也是你安排的吧?这么巧,就是为了配合暮色的行刺,说起来,这样大规模的伏击刺杀,一般人可安排不来,荣侯爷藏得可真深啊。”
既然暮色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再猜到那场伏击也不奇怪了,所以荣随之不惊讶,只是眯着眼看着他,一时无言。
姬珣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任由他打量。
过了会儿,荣随之忽然诡异的笑了,眸中泛着冷光:“知道我藏得深,安王还敢这样来威胁我,还真是不知死活。”
姬珣面上有些不甘,讽刺冷笑道:“本王想做的事情,原本已经是不知死活的,难道还怕你荣随之?你再厉害,也比不上姬欢颜难对付了。”
这倒是没错。
荣随之不置可否,思索片刻,好整以暇的问:“所以我倒是想听听,安王想要威胁我做什么?”
姬珣也不掩饰,直接道:“自然是想借用荣侯爷的一切财权,帮本王达成所愿。”
听言,荣随之听了笑话一眼,鄙夷的看着姬珣,讥讽出声:“你想让我帮你夺皇位?姬珣,你在跟我说笑么?你是觉得你聪明还是以为我很傻?”
“我帮你这些,除了不死,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你当我荣随之是惧死之人?何况,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帮了你,我又能有什么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