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上外衣，刘月瑶悄无声息出了刘家大院，来了后山。

后山的树林边，蒋林一脸颓然的坐在那，望着山下的溪流走神。

刘月瑶跟在刘长富身后，来到后山时，一眼便瞅到蒋林被月光照着的侧脸，苍白惨淡得可怕。

“怎么样？”她在他身旁站定，问。

蒋林回过神来，他抬头看了眼刘月瑶，那眼神，寂灭得像个没有底的深渊。

他皱紧了眉头，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去找了周将军，跟他私下做了一笔交易。贺家的财富，归他处置。贺老狗的命，归我！”

刘月瑶蹙了下眉。

“这么说，贺财主现在在周大人手里？”她问。

蒋林点头。

“青州城大牢后面的水牢里，就关了他一个！没人知道他是谁，周将军会帮我处理掉他！”他道。

刘月瑶点点头。

能够动用关系，悄无声息的把贺财主给处理掉。放眼青州城，也只有在京城有人的周将军有这个手段了。

“大仇得报，你为啥还是这副样子？”她接着又问。

蒋林面如死灰，目光呆滞。整个人，陷入到一种深深地绝望中。

听到刘月瑶的问，他身体晃了晃，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在想，我前世是不是杀戮太重？才让我这世孤家寡人一个？”他喃喃着，像是在问她，更像是在问自己。

刘月瑶诧了下：“你还有妻子和女儿……”

“没了！”他摇头，截断了刘月瑶的话，“啥都没了。”

“啥意思？”她疑惑。

蒋林咬牙，脸膛的肌肉梗了起来，手指更是深陷入身下的泥土里，抠出一条条痕迹来。

“我得到消息，我妻女当日被卖到了青州城的一家勾栏院。我找了过去，那里成了一片废墟。”

“半个月前，那家勾栏院发了一场大火，里面的人都烧死了。尸骨都胡乱埋在后山的坟场，分不清谁是谁……”

刘月瑶沉默了。不晓得该如何安慰他。

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蒋林说完该说的，从地上爬起了身，“多谢二位帮我做的那些，好人会有好报，告辞……”

“蒋兄，你要去哪？”刘长富问。

蒋林脚步顿住，沉默了下：“去我该去的地方。”

撂下这话，他踉跄着，一步步走远。惨淡的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直到走出了视线，刘月瑶才轻叹出一口气。

“造化弄人，老天爷对他，确实苛刻了些！”她道。

刘长富也是心情沉重。

“倘若他从前便是一个人，倒也无妨。尝过了天伦之乐，有妻子儿女的滋味，如今再变回孤家寡人，一般人都扛不住这打击！”他道。

得到，又失去。换做是自己，恐怕也得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了。

刘月瑶没吭声。

望着蒋林离开的方向，眼底掠过一丝担忧……

青州城北面的山脚下，是一片乱葬岗。

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直挺挺躺在乱葬岗里。手里抱着一只酒坛子，往嘴巴里灌酒。

酒液倒得满口满脸，顺着脖子往下淌，胸口的衣裳更是湿了一大片，他也浑然不觉。

一边疯狂灌酒，边哭哭笑笑。

在他脚边的地上，散落着好多酒坛的碎片。

“蒋兄！”一道难掩焦急的声音传来。

不远处，跑过来两个身影，是刘月瑶和刘长富。

“蒋兄，你怎么睡在这里？”刘长富讶了下，快步过来，想要把蒋林从地上扶起来。

他的动作被刘月瑶拦住。

“我来！”她道。

说着，径直来到蒋林身旁，居高临下的看了眼这个一夜白发的汉子。

然后，她撸起袖子，俯下身。

“啪！”一巴掌，狠狠拍在蒋林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