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富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先前憋着的火气，这会子消失了大半。

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的心揪在一起。

这遭遇，还是人受的吗？

“十个月后，我顺利生下了顺顺。这期间，我家人也对外放出了风声，说二嫂怀孕了。因为顺顺是半夜生的，生下后，我与嫂子就跟着娘连夜回了马家村。”

“那一个月里嫂子在屋里过假月子，我也宣传身子不舒坦窝在屋里，然后偷偷摸摸着去二嫂的屋里给顺顺喂奶。”

“就这样，拉扯着顺顺到了如今。我眼看着他一条条的长大，他也依赖我，却从不晓得我才是他的亲娘。”

“原本，我是不打算再嫁的，只要爹娘兄嫂不嫌弃，我就就这么在家过一辈子！可是，就在两个月前，二哥在外边出了点事儿，吃了官司还赔了不少钱，致使家里欠了好些外债。”

“那些人追债追的紧，二哥想要把债给还了，可又找不到来钱的路子。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他们想要把你咋样？”刘长富一脸紧张的问。

卖窑子里去？还是送人做妾？

马若离像是能看出刘长富的猜测，她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她道。

“我大嫂合伙二嫂甚至找来人伢子，打算把我卖去山那边。”

“我偷听到了她们俩的谈话，兄弟三个，都是老光棍，三两银子打算买个媳妇回去生娃！”

“我吓得以死相逼，我娘也心疼，不想我嫁那么远。但为了一家子的活口，我娘就让我二嫂找到了花媒婆，让她在跟近一带帮我留意人家。嫁在跟近一带，这样，我也能回娘家看一眼顺顺！”

“傻子，老汉，鳏夫，瘸子，只要是男的，能出得起彩礼钱的银子，就能把我领回去！但没想到，上天怜悯我，让我遇到了你……”

“你是个好后生，模样好，身板好，品行也好。比我嫂子先前寻的那些个人，好了不止多少倍。所以我动了心，想要嫁给你。”

“我晓得若是告诉了你实情，你肯定不会娶我的。是我自私了，骗了你，想着跟你生米煮成熟饭，蒙混过去！没想到，人在做天在看，我的这些小把戏终究还是被识穿了！”

“长富，你是个好汉子，是我马若离配不上你！你要打要骂，我绝不吭一声。就算休了我，我也不会怨你的！”

“我这辈子无力弥补你了，只求下辈子，当牛做马再来回报你……”

马若离说完，整个身体贴伏在地上，给刘长富磕头谢罪。

女人的眼泪，滴落在身前的土巴地上，湿了一大片。

汉子的心，再也强硬不起来了。

一双有力的手臂突然伸过来，将冻得没有半丝温度的女人抱上了床。

刘长富扯过被子，将同是冻僵了的两人裹了进去。

“若离，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沉声道：“你骗我，我恼你。可是，你的遭遇，更让我心疼！我只后悔我为啥不能早些遇到你。三年前的那个夜晚，若是我在你身边，你就不会受那样的苦楚了！”

马若离趴在刘长富的怀里，眼泪刷刷往下流。

汉子的包容，出乎她的预料。

此时，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那么的不真实！

可是，汉子的声音，再次从头顶罩了下来。

“过去的事，咱都不提了。既然老天爷让咱在一块儿做了夫妻，咱就要好好过日子。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好不好？”他问。

马若离抬起一张泪脸。

“长富，你不嫌弃我是个残花败柳？还愿意跟我过日子？”她惊愕的问。

刘长富皱了下眉头：“这会儿心里还有点梗。但我想日子久了，会慢慢淡掉的。只要你往后啥事都不要再瞒我，我还是想要跟你一起过日子，一起生娃！”

马若离点头。

“往后，你说啥是啥，我啥都不瞒你！我会做一个好妻子，好媳妇，伺候好公婆，孝顺爷奶！”

“嗯！”汉子收紧了手臂，将女人更紧的裹在怀里……

另一头，刘大栓跟李氏的屋里。

儿子新婚大喜，刘大栓这个做公爹自然免不得被人灌上几杯。

此刻的他，脸色通红，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李氏打来热水，伺候他把脸跟脚给洗了，倒了。又去灶房打来干净的水回来，准备给自个洗的时候，屋里床上哪里还有男人的影子？

李氏气得咬牙切齿！

这个天杀的，刚不是睡着了吗？啥时候醒了？他在今儿酒席上可喝了不少酒，该不会又跑出去做啥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吧？

……

原本喜庆的洞房花烛夜，该是水汝交融的新婚夫妇，愣是抱着坐在床上流了一宿的泪，说了一宿的话，却也互相交了心。

直到窗外淡淡的晨曦透进窗户，两个人才惊觉天已亮了。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一宿没合眼，你睡会吧！”马若离对刘长富道。

刘长富却摇摇头：“我习惯了早起，这个点，躺下也睡不着了。”

何况，这一夜发生了那么多事儿，说了那么多的话。

他这会儿的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啥滋味都有。怎么睡得着？

马若离也不勉强，开始给自己穿衣服。

刘长富瞅了眼她红肿了的半边脸，对自己昨夜气上头后的举动，颇为后悔。

“若离，你再睡会吧，这会子爹娘，爷奶他们都还没起床呢！”他道。

马若离也摇了摇头。

“我是新妇，今个第一日，我得早起给一家人做顿像样的早饭啊！”她道。

刘长富点点头，眼底多少有了一丝欣慰。

两个人各自穿着衣服，想着昨夜两个人坦诚相对与推心置腹。脸颊都微微发烫了下，都有点不敢去看彼此。

刘长富穿好了衣裳站在地上。

马若离转过身去整理床铺，叠被子，看到床上正中间垫着的那一块白色的帕子时，她犯难了。

照老规矩，这块帕子，回头会被婆婆过来收去的。

咋办？

就在马若离不知该咋办的时候，穿戴整齐的刘长富折返过来，拿起马若离的那把剪刀，往他自个的手指头上轻轻划拉了一下。

在马若离的低呼声中，汉子把殷红的指头血，挤落在那块白色帕子上。

落红如樱，灼痛了二人的眼。

“长富……”马若离抽泣了一声。

许是昨夜流得太多，这会子眼睛酸胀，却干涩得挤不出半滴泪来。

刘长富轻抚了一下马若离的发：“没事了，莫哭。你是新妇，得欢欢喜喜的！”

马若离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