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第一场雪刚来时,医院打来了电话,说是让念森尽快办理住院手续。他不慌不忙,仿佛觉得自己的生命会如这无休无止的冬日,永不褪色。
念森大半个冬天都是在小房间度过的,独自一人,有时打打游戏,更多的时候就是读读书,写写东西。念森的房间开了扇窗,朝西,他会经常的看看天,向西方望着。
医院的电话就像一道道催命符,吵得整个冬天不宁静。终于在冬天快要走时,念森下了去医院的决定。
这意味着,他最后的时光便是在消毒水的臭味里度过了,或者干脆的说就是等死。
在去医院前,他在西窗旁种了盆草,即便他知道,这盆背阳的植物没有日光会和自己一样短命。
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叫芸树来收拾的,芸树与他结婚5年。
冬天的艳阳格外罕见,芸树来的那天,远方洒了一片金黄,只是看着就很温暖。芸树拖出了重重的旅行箱,给医院打电话。
“树,我们找个时间把婚离了吧。”念森说。
电话通了,芸树若无其事对着电话里“喂喂喂”她提高了几个分贝,装作没有听到念森说话。
“树!”念森慢吞吞穿好了鞋,他看着这个女孩。念森认真的说。
“不急,等你死了再说吧。”
芸树挂了电话,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头发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左眼。
简单的几句话彼此都淡然无言,他们近在咫尺却又相隔万里,他们之间的距离隔的是一整座海洋。
“也是。”念森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很快的收拾完了东西。
下楼时芸树大包小包,她故意拿的很重,希望万有引力能拉扯出心里的束缚。念森想帮她,她拒绝了。他们都很安静的走着,阳光踩在脚底。
“听说那家医院有很多柳树。”念森自言自语,他望着远方驶过的一辆空空的公交。
念森最喜欢的是柳树,希望春日那星星点点的嫩芽,可是春天还好远。
“病房,什么朝向?”
芸树驻足,她放下了行李,轻轻一笑:“念森啊,你知道A国在哪吗?”
“西方。”
西方,念森那么在意西方,是因为大不列颠群岛上的那个女孩吧,那个五年前就离开了的女孩。
“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你家是西南朝向。”芸树浅浅的笑,苦涩尽收。
“怎么了?所以?”
“没事。”
所以你永远看不到她,不管你望多远,西北的A国与你隔了整整90度,你们之间是一个活生生的直角。
芸树没有说出心声,她只是浅浅的笑着,阳光下的她唇角被光晕点上了青春的明媚。
念森和芸树继续并肩走,寂寥的冬天,在他们那里更是冷得要命。
“她在A国应该过得很好吧,博士该要毕业了。”念森望着枯枝落在地上的碎影,这些年没有她的日子对念森来说算得上煎熬了,时间又特别菱角分明,他一定记得每一分每一秒。
“你还想重新见她对吗?”
“说什么呢,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只言片语,不需要太多口舌,芸树懂他,她知道念森还在想那个女孩,他忘不了那个如同四月阳光灿烂的姑娘,毕竟那个女孩是念森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人。那个美丽单纯善良的女孩。没有人会讨厌她,就像没有人会讨厌蓝天白云,念森想她,芸树又何尝没有怀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