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阵阵，万物轰鸣。一夜之后，雨水润泽了大地，带来了春的气息。

一早醒来，顾昶就在院中的水坑里蹦来蹦去。顾母半是纵容半是忧愁：“昶儿！小心凉！”

三四岁的小孩正是爱闹的年纪，一个水坑蹦来蹦去也不嫌累。李窈窕刚出房没几步就被溅了半身的水，她杏目一瞪，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然而顾昶却不怕她，飞身扑过来要让嫂嫂抱。

李窈窕破功，只能笑着摸摸顾昶的脑袋，顾母嗔怪道：“你看看你！一点也不老实！把嫂嫂也弄湿了吧？”

顾昶在一边傻笑，试图用自己的衣摆擦干净李窈窕身上的水。李窈窕眉毛一挑发话：“别擦了，湿都湿了，一会洗个澡吧。”

话音刚落，顾昶当即变了脸色。

这孩子不知哪染上的毛病，特别不爱洗澡。顾昶正想撒娇卖萌混过去，就见李窈窕带着宝宝哥一起去了灶房准备烧热水！

顾昶晴天霹雳，操着奶音磕磕绊绊道：“早，早上不洗！”

李窈窕嘿了一声，只当没听见。

破庙。

几个汉子哼哧哼哧的从井里打水，两三个婆娘围在灶台旁边烧热。又有人一趟一趟送到木桶旁，昨晚没洗完的几家人挨个洗了个热水澡。

湿气蔓延在空气里，打开了每一个毛孔，让人惬意的喟叹出声。

葛娘烧完最后一桶水，拿了昨天剩下的几个馒头去找他家男人。老葛正整理完屋子，见老婆回来便露出满足的笑。

排房不到十间，大家伙紧着一家人住，剩下几个单身的汉子合住在一起。这环境不好，但所有人都感到满足。

“真不知道那贵人让我们干什么活。”老葛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思索。

葛娘子之前在平原上受了寒，一直咳嗽个不停，听了老葛的话，目露忧愁：“只能留下十人……我真怕连累了你。”

老葛是木匠，这年头有手艺就饿不死。城里来招过人，可惜老葛不愿舍弃自己病了的媳妇儿。老葛叹了口气，安慰娘子道：“别怕，只要我们认认真真干事，不怕的！”

正说着，前院突然传来一片嘈杂声。老葛抬头看去，见是昨日跟在贵人身侧的侍卫带着一陌生男子进了门，赶紧迎了过去。

刘启之不爱说话，可站在那里就能威慑所有人。唐大刀看着眼前安安静静的流民们，清了清嗓子，道：“只要大伙好好干，我们东家绝不会亏待大家！”

接下来，他登记了每个人籍贯和手艺，又将十五个人分成了五组，分发了农具给大家念了规矩。

***

李窈窕手上拿着草纸，一目十行地看着。

“我们竟然还有铁匠！”她惊叹道：“所以这些人是怎么成流民的？”

唐大刀和儿子帮忙更换着火盆里的木柴，闻言唏嘘：“北边去年遭了荒颗粒无收，冬天又下了大雪压垮了不少田舍。朝廷自顾不暇，这些人为了寻一口吃的，只能举家迁移。”

他将燃尽的柴灰倒在后院，唐宝给火盆里添上新的木柴。顾昶在一边看着好玩，咯咯笑着就要去动，李窈窕眉毛一挑便吓唬他：“弄脏了要重新沐浴哦。”

早间被拽着塞进木桶的记忆还没褪去，顾昶满脸惊恐收回了手。李窈窕忍俊不禁，顾昶提溜着小眼睛偷瞥李窈窕，见嫂嫂笑了，便一副上当受骗气鼓鼓的样子：“嫂嫂坏！”

“那昶儿以后别跟嫂嫂玩了。”

顾昶撇撇嘴就要哭，委屈得不得了，像只小狗一样冲过来用脑袋拱着李窈窕：“昶儿就要嫂嫂！”

李窈窕可稀罕死这奶香奶香的臭宝贝了，捧着小粉脸亲了一口，摸摸脑袋道：“去跟你宝宝哥玩去。”

两个小孩嬉笑着跑出去，唐大宝忍不住问：“东家，要是几天后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

“那就给他们另外找点事干，”李窈窕收了那几张纸：“物尽其用嘛，也不好总让这铁匠木匠泥瓦匠干些种地的活。”

不仅唐大刀对这十来号人口忧心忡忡，东村的几个婆娘也表示出了担忧。

“我说李姐姐，我可是亲眼看见那城里来的小寡妇领了一群流民进了咱们村！咱们村才安生几年啊，可别再养出一群地痞流氓来！”

“就是，我都不敢让我家小狗子在外面玩！”

“对啊春花，那小寡妇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天天带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在村里逛。我看呀……啧啧！”

几个婆娘凑在一起，你一嘴我一嘴，眼见越说越下流，李氏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打断：“我看那顾氏人挺好的，你们少说两句！”

“李姐姐你可千万别被她迷惑啊！你说她一个女人，收那么多麦子回去做啥？”

“可不是，我看这小寡妇处处古怪！那家里的大门还天天关着。春花你说说，咱们村有谁家天天关着门！”

李氏原本也没多想过，被这么三两道一说，心中也是疑窦丛生。

顾家娘子的做法啊，她是真看不懂。

“要我说，我们不如去那小寡妇家看看！有什么见不得人不让看的啊？”

李氏一听，有点犹豫。大家又碎了几句，便你推着我我推着你，往村头走去！

四五个女人一起浩浩荡荡，引了不少人侧目。带头的张家媳妇儿见状，愈加挺胸抬头。走到顾家门口，便毫不客气咚咚咚敲响了门。

唐大刀恰巧从后院出来准备回房，听到声音从门缝里看了眼，见是几个女人赶紧招手让唐宝去叫人。

门外的张家媳妇儿见没人开门，敲得更凶了：“有人吗？顾家娘子，我们来看看你！”

这边催的急，李窈窕一边往门口走，一边示意唐大刀开门。

李窈窕刚来的时候有意和村里的婆娘保持距离，适当讨好了领头人李氏，就是为了避免麻烦。可没想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还是要来！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展颜笑道：“是什么风把各位姐姐们吹来了！刚刚我在后面伺候母娘，多有怠慢，姐姐们千万不要介意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