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老人痛苦的伏在案上,似在抽噎,抽噎一阵,只怕是心中有怒火,便又一掌拍在案上,将案上堆积如山的册子悉数推掉在地上。
外头衙役该是听到了里头的动静,便开门进来,嘴里喊着:“薛大人,薛大人,这是怎么了?”
不一会,府衙又来了多个,墨子衍直看得奇怪,看眼前这般情形,只怕这些衙役也都是跟着通宵达旦,不事歇息的。
心头想着,又往下看,其中一个衙役扶了那个被称作薛大人的老人,另外几个重新整理着落在地上的册子。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其中一个班头样子的人,将手挥了一挥,道:“赶紧的扶了薛大人去歇息。”扶着的人应了,班头又对另外一人说:“先前给大人准备的粥,这会子只怕是冷了,你去热了,端过来,薛大人这好多时没吃了。”另一人应着,也走了。
不大功夫,下头恢复了安静,班头顺手关了门,也走了。墨子衍在上头,看到那班头并未上门栓,便等众人走远了些,纵身一跃,从房檐上跃下,轻轻推开房门,来到案前,将那册子打开,接着微微月光,细细看了一回。
只见那些则子,无非是下属地方官上呈的陈情表,无外乎都是些灾情查验告知,还有些是余粮账册。墨子衍看到,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心下知晓,方才那老人,只怕就是这会稽郡守薛铳薛大人了。这么说来,将军府半夜灯火通明,薛大人夜半三更还在批阅册子,必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了。
林忠铺好了床铺,坐在几上,只专心等着墨子衍回来,忽听到外头响起了敲门声。林忠赶忙站起来,喊道:“公子,你回来了。”
说着一手打开了门,却见外头站着的并不是墨子衍,而是秦芩。他一手端着茶盏,上头还放了些牛肉和包子,都是热气腾腾的,让林忠看了,只觉得还怪想吃的。用手揉了揉肚子,咽了咽口水,伸手就想去拿个包子。
秦芩见状,笑了笑,轻轻侧了侧身,错开林忠,将手头的茶水吃物放到了案上。
林忠撇撇嘴,有些不乐意的道:“秦公子,你看看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我这是在想着,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亲自做这些粗使活呢,我不过是想着给你接过来……”说完,自觉得自己说的这番话自己都不能相信,便又没说了。
秦芩又笑了一下,并不搭言。林忠凑上来,坐下道:“秦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这么晚了你不睡觉。”
秦芩指了指这屋空荡荡的睡榻,道:“你家主子还不是没睡,料到他没睡,我这才端了这些过来的。嗯!”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又指了指案上的吃物。
林忠咽了咽口水,道:“公子,公子他去茅房了,这一路来,酷暑炎热,肠干肚燥的,只怕一时半会解决不好,我一说你就应该明白的。”林忠讪讪的道。
秦芩听完,将眉毛一挑,道:“哦。这样啊,不过呢,依我看,是时候回来了。”
正说着,就听到窗棂响了一下。
“嗯?”秦芩笑着,抬了一下眼,努了努嘴,示意林忠去开窗户。林忠赶忙站起来去了,墨子衍在外头道:“好你个林忠,成心的吧,关了这窗户做什么?”
林忠赶忙将墨子衍拉进来,道:“我本以为公子回来,不走这条道的,谁知道公子还要从这头进来。”
墨子衍进来站定,就见秦芩在中间坐着,气定神闲的看着自己。便看了看秦芩,又看了看林忠,扬手作势要打林忠,林忠一闪身,道:“又要打我作甚?”
秦芩笑着站起来,道:“这你可不能错怪了他,是我自己的过来的,和他无关。”说完,指了指案上,自己对面的一盏热茶,道:“比我预料的回来晚了些,不过也无妨,这酷暑嘛,夜晚也不见得太冷,这茶温度尚可。”
墨子衍见什么都瞒不过秦芩,便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就在秦芩面前坐下,端着茶盏喝了一口。
秦芩看了一眼林忠,告嘴道:“方才,你这位贴身随从,可是说你上茅房了,还……”
不等他说完,林忠连连摆手,道:“公子,公子,别听他的,我那不是,不是怕暴露了你的行踪么我。”
墨子衍和秦芩见他这般,都笑了,秦芩勾了勾手指头,林忠会意,赶忙围了上来,伸手就抓了个包子,道:“我就知道,你不会饿着我。”
秦芩清了清嗓子,恢复了严肃的神色,道:“说说吧,那边是什么情况?”
墨子衍看了看外头,沉吟了许久,这才道:“只怕,事情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说着,站了起来,踱步到了窗口,感慨道:“这是会稽之幸,却也是他的不幸?”
“他?你是说?”秦芩也跟着站起来。
墨子衍道:“我方才看到薛大人了。府衙之所以还亮着灯,正是他通宵达旦,批阅地方呈上来的册子,都是些前年的余粮调查,各地仓库数量等等。”
秦芩蹙眉点头道:“这么说,这位薛大人,倒是在积极的部署赈灾之事了。”
墨子衍点点头道:“是啊,看他忧心忡忡,呕心沥血,为人父母官,到他这份上,也实属不易了。”顿了顿,又道:“明日天亮,我这就到将军府去拜会。”
说完,看了看林忠,道:“你去准备些物件,我们也应该略带些心意去。”
林忠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薛铳这名字很是耳熟,想了想,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对了,那次潜入将军府,我这头假扮的不正是会稽郡守第九子吗?”
“你在那嘀咕什么,我说的你可听进去了?”墨子衍问道。
林忠这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应了。
两人复又回到案前,说了些今日所见,灾情发展,赈灾举措等等,只说到东方有些翻了鱼肚白,秦芩这才离去。
墨子衍这头,虽说秦芩走后,已然躺到榻上,却是辗转反侧,久久不能成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