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到白锦心言不由衷的真心,言夏夜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瞬,想要试着由此打开突破口:“你和厉云棠当年是因为误会而分开,我能理解你始终不能忘怀,与其你这样折磨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去见厉云棠,让他证明他说的都是实话,也算是给你们二人的过去一个完整的交代?”
“他害死了我父母,又丢下我一个人回了国,你以为我还会傻到在他身上寻找什么答案?”
白锦心隐藏最深的伤疤被人揭开,姣好的面孔一下子多了些毫不掩饰的愤恨。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拳头,纤长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嗓音七分沙哑三分尖利:“就像你说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无论我当年是否误会了他,现在都不再重要了,我靠着对他的恨意活到今天,不管你再怎么能言善辩,还是说服不了我。”
“我只是不想你继续错下去。”言夏夜无言的摇了摇头,斟酌着可以打动白锦心的言词,温软无害的道:“这些年来,难道你从来没有后悔当初所做的选择?”
“我从不后悔!”
言夏夜只得苦笑:“我看不尽然吧,白小姐还记不记得,你几个月前去医院见过我,那时你说的话我没能全部理解,却也体会到你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洒脱。”
再次被她说中心事,白锦心的脸色青青白白,好看的唇瓣抿成一线,无声表达着愤怒和不满。
言夏夜背靠着窗户站住,另一只手悄悄藏在身后,面露感慨的轻叹:“这也难怪,他……毕竟是厉云棠啊。”
说出这令人伤怀的台词的同时,她把一截手臂探出窗户,食指朝下的比划着向下的动作。
作为亲身体会过女人的嫉妒心有多么可怕的被害者,言夏夜确认了白锦心对厉云棠的情意之后,更加担心起小云朵的安全和下落。
再加上白锦心刚刚向她提出的那个关于小云朵亲生母亲的问题,她的回答坦白的毫无虚假,但白锦心显然不是那么想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言夏夜很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去吃一个孩子的醋,但白锦心从小到大都是顶级名媛,大多数时间没怎么捱过生活的毒打,看问题比较偏执也说不定。
“厉云棠……”
宛如陷入了来自旧日的回忆和幻影,白锦心眼中掠过追忆和迷茫,暂时保持了片刻的安宁。
趁此机会,言夏夜藏在背后的手腕挥舞的更勤快了,还用手指做出小人的样子,沿着窗边演示着跳楼的动作。
拖延时间的战术不会一直起作用,这会儿她只能衷心希望车里那个监视着这里的男人足够专业,随身带着望远镜一类的东西,否则她一会儿逼不得已真的从这跳下去,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然而和小云朵的安全相比,她觉得这个风险还是很值得的。
“言夏夜,你不敢跳就直说,别和我装模作样的转移话题。”几分钟过去,白锦心从回忆中挣扎出来,意识到她掉进了言夏夜的圈套,俏脸染上怒意:“你以为我和那个蠢货男人一样,能被你三言两语的蒙骗过去?”
“看在小云朵的份上,我可以从这跳下去。”不敢再进一步的激怒白锦心,言夏夜不动声色的侧眸看了看楼下,下面还是空荡荡的一片,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有没有领会她求救的信号。
以厉云棠在江海的人脉和关系,他只需要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厉云棠,相信十几分钟内一定会有专业的救护人员赶到,像新闻上播放的那样,在下面空旷的地方支起巨大的气垫,保证她摔下去不会受到太严重的伤。
所以,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再撑十五分钟,给对方赶来的时间才行。
“说得好听。”白锦心不屑的嗤笑着,美丽的脸蛋在这种情况下还是精致的让人移不开目光,咬牙切齿地道:“证明给我看啊,言夏夜,证明你有比我更高尚的灵魂,比我更配留在厉云棠身边啊!”
大概只有这种情绪激动的时候,她才会一不小心把她对厉云棠的爱意,以及对言夏夜的嫉恨脱口而出。
后者心事重重的垂了眼眸,不紧不慢的拉长了声调:“白小姐,我自问从来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做人做事只求无愧于心罢了,而且我和厉云棠并非你想象中的关系,你没必要把我当成你的敌人。”
白锦心气恼的瞪大眼眸,恨不得直接把言夏夜推出窗外,“少说废话!”
“好吧,既然白小姐这么想看我跳下去,那么在我实现你的愿望之前,我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小云朵的归属问题?”
再次偷偷望了望下面空荡荡的街道,言夏夜心里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却奇异的并不觉得害怕。
好比白锦心是靠着爱恨交加的感情活到今天,她也同样拥有着找到孩子的信念支撑。
这么久以来,她总算得知秦伊人很可能就是当年的黄倩,但她们二人都是她的朋友,即便秦伊人愿意抹杀掉现在的人格,变回黄倩帮助她寻找孩子,完成当年欠她的承诺。
可是这种行为,在心理学的意义上来说,她等同于亲手逼死了秦伊人。
这残酷的后果一直令她犹豫不决,再加上小云朵又出了这么档子事,近几天秦伊人打给她的电话,她都故作不知的拒绝接听。
这么拖延下去始终不是办法,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秦伊人为她而死,也没办法放弃找到孩子下落的毕生心愿,那么……要是她为了救小云朵而死在这里,是不是就不必再左右为难,夜不能寐了呢?
以她的性命换取小云朵的安全,怎么想都是划算的买卖,她没有更多的奢求了。
似乎没料到言夏夜还能保持冷静,白锦心用看疯子的眼神打量着她,语气很冷的说:“你认为我不会履行承诺?”
“我愿意相信白小姐,只是事关小云朵,我总要死个明白。”无可奈何的歪了歪头,言夏夜率先提了个建议:“我想你大概没把小云朵留在这房间里,那么在我跳下去之前,你先把小云朵的所在告诉厉云棠怎么样?”
“不可能。”白锦心想都不想,断然拒绝:“假如那孩子安全得救,你又怎么可能会乖乖跳下去?”
“也对,毕竟我不是自愿的寻死玩命。”早料到白锦心的反应,言夏夜思考良久,很不情愿的说:“那这样好不好,我就站在这窗台上,等你打完电话我就跳下去,否则你过来推我下去也来得及。”
白锦心沉吟片刻,杏眸骤然冷了下去:“……你以为我不敢么?”
“你当然敢,要是我没猜错,你一定等了很久才等到可以伤害到厉云棠的机会,你又那么聪明,肯定在动手绑架小云朵之前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没想再活着回去。”
厉云棠的性格不能称之为瑕疵必报,却也绝对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白锦心这次铤而走险的带走小云朵,完全触碰了厉云棠的底线,下场只会比她更惨。
“你倒是了解我。”话语中仍是带着淡淡的讥嘲,白锦心很快下定决心,伸手指了指言夏夜身后的老式窗台,眼神冷酷的吩咐:“站上去。”
言夏夜深吸口气,面对着白锦心颤颤巍巍的爬到窗台上,又一点一点的直起了身子。
在房间中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清楚地感到秋日凉爽的冷风从身后吹过,她发现自己正不自觉的发抖,身子僵立着依偎着玻璃,像是刚刚患上了恐高症。
“很好。”白锦心点了下头,拿出一部不利于被人追踪的老式手机,拨打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为了让言夏夜死而无憾,她特意打开外放。
机械的嘟嘟声仅仅响了两下,白锦心第一时间开口:“孩子在凝华酒店十二层三零七房间,我给他吃了安眠药,睡够了自己就会醒过来。”
厉云棠眸色沉沉,“白锦心,夏夜在不在你那里?”
“你猜呢?”白锦心胸口一痛,她没想到厉云棠第一个问起的,竟然不是他视若珍宝的儿子,反倒是言夏夜这么个女人。
“如果你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我可以给你想要的证据。”没心思和白锦心多说,厉云棠言简意赅的道:“如果夏夜有个万一,白锦心,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当年难受一万倍,你不是一直认为我是个卑劣的男人?你还是太看轻我了,这世上有很多真正可怕的事情,是你做梦都想象不到,却即将亲身经历的……”
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白锦心触电般挂断了手机,脸色已是全然的苍白。
一秒过后,她蓦然抬手,眼眸如毒蛇盯紧了还留在窗台上动弹不得的言夏夜,抬手把手机重重朝着她砸了过去,唇角露出一抹癫狂的兴奋笑意:“去死吧言夏夜,放心,我很快就会下去陪你,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到时候你想怎么找我算账,都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