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昔年怔然，望向秦伊人的眼神隐隐带着不确定的失措。

他和秦伊人相识以来，她一直都是不解世事的单纯，拥有着善良美好的天性，像是照射进他阴暗内心的一道阳光。

虽然他从未和外人说起，甚至自己欺骗自己，逐渐从当年季蔓蔓不辞而别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继续着楚家大少应有的花天酒地的日子，但哪怕一分一秒，不管他在别人面前怎么开怀大笑，实际上都没能真正开心过，直到秦伊人贸贸然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他……曾擅自把她当做救赎。

“伊人，等我回来。”喉中一哽，楚昔年不愿再把事情闹得更加复杂，侧身让开一步，下意识和泪盈余睫的季蔓蔓保持了半米左右的距离。

他表现的绅士有礼，却唯独缺少了些亲近的意味，放柔声音道：“蔓蔓，走吧，我送你回去。”

季蔓蔓用类似颤抖的幅度点了下头，抬起水汪汪的杏眸迎上男人的视线，又犹豫着看向一动不动的秦小姐，咬着唇瓣小声问：“真的可以吗？”

“嗯，你扭了脚，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楚昔年伸出手扶住季蔓蔓的手臂，迈开长腿向前走去。

所到之处，秦家的保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阴沉着脸的秦天泽，直到后者轻描淡写的抬了抬手，才让开去路让二人通过。

眼看着房门近在眼前，季蔓蔓心中溢出狂喜。

她正想故作不经意的回头丢去最后一个恶毒的眼神，就见走在她身前的楚昔年忽然停住脚步，背对着房间里的众人，郑重其事的补充一句：“伊人，一定要等我回来。”

“还是别了，秦家不欢迎你。”

冷冷的做出回答，秦天泽对这位未来妹夫失望透顶，顺便朝着靠近房门的保镖眨了下眼睛。

眼看着那一男一女走出去，像是对待不速之客一样，立刻有人在他们身后甩上了门。

“砰——”

季蔓蔓抖了一下，反手很自然的想要去握住楚昔年的手，姣好的脸蛋一片焦急忧虑的神色，嗓音流露出几分憔悴的倦意：“昔年，对不起，也许我不该来这里，我真的没想到秦小姐会那么生气……”

言下之意，无非是秦伊人的所作所为都出乎预料，简直是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蔓蔓，你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女孩，难免会对她有误解。”楚昔年不动声色的避让开季蔓蔓缠过来的手指，眼眸蕴含着沉沉的暗色，“伊人和你我不同，她很纯粹，又是受不了委屈的性格，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我代她向你道歉，请你原谅。”

季蔓蔓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不再试图和楚昔年牵手，就那么柔弱安静的依附着男人的手臂，十分信赖的将大半部分体重都交给了男人支撑。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我本来也没有怪罪她。”她的声音婉转的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带着鲜明的苦涩：“昔年，当年不告而别都是我不对，可你也猜得到吧，我离开的原因并非是不爱你，相反，我太爱你，所以没办法接受和你分别……”

说话间，二人离开了装饰复古而显得气氛阴森的秦家，再次沐浴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

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楚昔年觉得心里那种心神不宁的滋味好了许多。

侧眸看着身边曾经深爱过，或许现如今仍没法完全忘记的女人，他垂下眼眸，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感，逼迫着自己做出选择：“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蔓蔓，如果早几年听到这些话，我一定会非常开心，恨不得立刻娶你为妻，开始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季蔓蔓眼睛一亮，充满期待的投射出惹人怜爱的眸光，望着男人俊美熟悉的面孔，期期艾艾的说：“那……”

“但是，那毕竟是几年前，人总是会成长，我不能陷在过去的爱情中一蹶不振。”打断了季蔓蔓未尽的话语，楚昔年狠下心来，不再去看她的神情，“关于伯父伯母的事，我很遗憾，你一个女孩子孤身生活在江海，肯定很不容易，有任何钱财方面的需要，我都愿意无条件帮助你。”

“昔年，你这是在拒绝我吗？”季蔓蔓眼圈红了，不知不觉站住脚步。

男人修长默然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线条优美的下颌紧绷着，周身散发着不好亲近的气场。

这结果大大出乎了季蔓蔓的预料，她笑了笑，收回目光呆呆的看向脚尖，心灰意冷的喃喃自语：“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钱，还故意说这种话来让我讨厌……”

话说到这，她像是再也无法忍受长久以来的思念，一头扑进楚昔年的怀里。

雪白的手臂抱紧了男人劲瘦的腰，脸颊磨蹭着男人肌理分明的胸膛，她的泪水很快沾湿了附近一小块衬衫，哽咽着轻声道：“昔年，求你不要拒绝我，我知道秦小姐是很好地结婚对象，有着现在的我远远不能比拟的身份和家世，她拥有你是锦上添花，失去你也不会影响她过大小姐的生活，而我早已经一无所有，连你都厌弃我的话，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蔓蔓！”

楚昔年握住她肩头的手僵在半空，本想坚决的推开她，却又因为她一句话而停止了动作。

就在这一瞬间，季蔓蔓抓住机会，杏眸含泪望着男人，眼中的情愫复杂的令人伤感，踮起脚尖主动的吻上了男人的唇。

那仅仅是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带着泪水的苦涩气息。

她纤长的睫毛柔柔的划过他的脸，像是一根羽毛从心脏擦过。

……

与此同时，二楼窗前，秦伊人垂着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下面花园里煽情感人的一幕。

此刻时近深秋，满园枯枝败叶的衬托下，更显得那对男女分外登对，说是天作之合也不为过。

“伊人，你别这么闷着，和哥哥说说话好不好？”

悄声命令房间内的保镖全部退下，秦天泽心惊胆战的从后面接近了自家妹妹，特意把脚步放得很轻，嗓音也柔和的判若两人：“啊，你是不是想看风景散心？咱们国内这边是秋天，没什么好景致，不如你去洗脸换件衣服，哥哥带你去国外度假好不好？”

秦伊人无声的扬了扬唇角，眼眸黯淡的仿若死寂。

扯过窗帘遮住窗户，她转身面对着担心她的哥哥，乖巧应下：“好，不只是你和我，也想让妈妈一块去。”

“没问题，咱们伊人想去哪都可以。”

秦天泽长出口气，奇怪的瞧着被妹妹特意挡住的窗户，心中掠过一抹了然，同时更加懊恼和楚昔年定下来的婚事。

这下可怎么办好，他这个当哥哥的应该尽力护着妹妹不受委屈，但刚刚都闹到那个地步，秦伊人亲口同意放走楚昔年和季蔓蔓，最后还是忍不住在窗前偷看那两个人离开的身影。

越是性格单纯的人，越是难以挣脱情感的枷锁。

脑海中闪过这句不知道从哪看来的话，秦天泽若无其事的走上前去，拉着秦伊人远离窗户，貌似兴致很高的商量起旅游计划：“你喜欢什么地方？要有很美的沙滩大海？还是喜欢刺激一点的，像是悬崖和极光之类？”

“嗯，听起来哪个都很不错。”纤细的手指抵着下巴，秦伊人拒绝再去考虑任何与楚昔年有关的事，全身心投入到秦天泽的话语中，很配合的说：“不如都去一次好了，反正哥你最近闲得很，不要老是和外面的女人在一起，偶尔也来陪陪我嘛。”

完全受不了妹妹撒娇，秦天泽几乎马上期待起了即将开始的旅行，喜形于色的欢呼着：“好好好，我当然最喜欢陪伊人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些事要去做。”绯色的唇角绽放出一抹缥缈的笑，秦伊人把左手垂在身侧，拇指指尖摩挲着中指上的订婚戒指，温言软语的安抚着面露警惕的秦天泽：“放心，和楚昔年没有关系，要是妈妈同意的话，旅行那件事就定在明天好了。”

“那就这么说定，我现在去叫助理安排，保证规划出一个让你满意的行程。”秦天泽说做就做，掉头往门外走，走到一半又站住，犹犹豫豫的回过头，尴尬地问：“伊人，那个楚昔年说他一会还会过来，怎么办？要是你不想见他，我就叫保镖把他拦住。”

“没关系。”秦伊人牵了牵唇角，淡然平静的说：“咱们和楚家现在是合作关系，只是我和楚昔年的感情出现问题，没必要让两家人面子上难堪，如果他来找我，就请他进来坐坐，反正我现在出门，应该不会和他碰上吧。”

有些时候，大概真的是天意。

要不是她刚刚离开楚昔年的别墅，季蔓蔓就跑过来演了这样的一出好戏，也许她还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对于楚昔年来说，她不能做一个完美的未婚妻。

但是对言夏夜，她总还能做一个完美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