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
秦焱从房间里的隔断墙后探出头来,无意间瞥见言夏夜抬起手,背对着他飞快的擦了下眼睛。
“你在哭?该不会是到了这会才知道害怕,吓哭的吧?”他讶然的挑挑眉头,双手抱肩倚在门边,半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抽纸在柜子里,自己哭累了洗个澡就去睡,别指望我哄你。”
言夏夜侧过身子,没好气的瞥了完全不绅士的秦焱一眼,想不通林瑶那么个大美人怎么会看上这种男人,若无其事的回答:“我没哭,也没指望你哄我。”
秦焱懒得和她计较这种细节,慵懒的指了指身后的房间:“是吗,那就好,我给你放了洗澡水,先去洗澡。”
言夏夜爱答不理的瞧了瞧他,点点头算是道谢,脚步沉重的从他身边经过,往浴室走去了。
在她身后,秦焱无声的勾了勾唇角,眼眸深邃的朝着言夏夜刚刚站立的地方望去。
虽然现在的他身为秦家养子,这些年过去也算是小有身家,不过为了保持这处旧宅里往日的气息,家具都保留着几十年前的样子,没什么值得特别留意的存在。
也就是说……
他回忆着关于言夏夜的报告,视线轻缓的落在对面墙壁上数张傻兮兮的家庭合照上,意识到言家的情况也许比报告上描述的还要糟糕。
否则,以她的性格来说,即便是喝了酒,也不至于酒后失态到那种地步……
意味深长的啧了啧舌,男人猛然想起这世上还有个叫浴巾的东西,只好去二楼翻箱倒柜。
怎么说都是一起经历过凶险的关系,他就算不大清楚言夏夜哭泣的理由,也起码知道和惊吓或者恐惧无关。
他之所以那样说,只是不想让她尴尬而已。
……
与此同时,浴室里。
言夏夜伸出手指试了试老式浴缸里的水温,又一脸为难的拉了拉毫不设防的房门。
老房子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门锁坏掉大概是最常见的情况了。
所以……她眼下正和一个半生不熟的男人共处一室,真的要在这种情况下洗澡?
就在她纠结不已的时候,房门传来两声敲击的轻响,紧接着是男人慵懒闲适的嗓音:“浴巾我放在门口,我知道门锁坏了,不过我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不会袭击你的,只有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这的确是言夏夜想要的承诺,不过经由男人那漫不经心的腔调说出,怎么就这么惹人生气呢?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言夏夜权衡了一下利弊,又低头闻了闻身上混杂着香水雪茄和小龙虾的气息,觉得自己估计是很不好闻了。
把浴室里唯一的椅子挪到门后抵住,她以最快速度潜入浴缸。
本打算洗个战斗澡就赶快出来,然而恰好的水温实在太舒服,胆战心惊了一夜中积累下来的疲倦一起爆发,累的她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了。
舒舒服服的热水里舒展身体,她懒洋洋的枕在浴缸的边沿打瞌睡,半梦半醒间浑然忘了还有个秦焱在外虎视眈眈。
“言夏夜,喂,言夏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啪啪被人拍响,连带着抵住房门的椅子也惊险万分的颤抖起来,和房门发出轻轻的磕碰声响。
浴缸里,言夏夜整个人已经滑到了一个很危险的位置,虽然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不过眼皮沉的重若千钧,试了几次都没能睁开,只想再次睡死过去。
“好吧,我要进去了。”丢下一句警告,秦焱根本不给言夏夜任何的反应时间,伸手轻而易举的连同椅子一起推开了房门,闭上眼睛把浴巾朝着言夏夜丢去:“裹好,站起来。”
房门一开,浴室里温暖的空气很快流失。
言夏夜怔怔瞧着飘在水面上的浴巾,几秒钟之后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抬眸朝着门口的人影看去。
好在秦焱还算识趣,颀长的身影背对她站立,语气散漫的道:“快点,这房子只有一个浴室,我还在排队等你出来呢。”
“啊,抱歉。”
言夏夜脸色一红,好在热水蒸的她整个人都红扑扑的,倒是不怎么容易被人发现。
捡起湿透了的浴巾把自己包裹起来,她摸索着墙壁站起身,下一秒脚下一软,险些当场跌回浴缸里去。
而之所以是‘险些’,则是秦焱听到动静即时回头,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拎着她出了浴缸。
“好了好了,我就好人做到底,直接把你送到客房去吧。”
眼看言夏夜一副站都站不稳的虚脱模样,秦焱俯身捡起她掉在地上的衣服,替她按住浴巾,就势把她拦腰抱起,绕过客厅往二楼走去。
言夏夜的身体本来就很差,酒后又经历了一场短跑,哪怕最终的结果不错,可小命都没了半条。
这会儿僵硬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视线描绘着男人线条坚毅的下巴,第一次发觉秦焱长得好像还挺不错的,难怪他的性格这么危险又恶劣,林瑶还是会看上他。
单纯的感慨了一下秦焱的长相,她脑子里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只想着赶快上床睡觉。
很快,秦焱口中的客房近在眼前。
言夏夜本以为他会把她在门口放下,没想到秦焱长腿一迈的进了房间,直接把她和衣服一同丢到大床上,又从衣柜里找了两张床单丢在她头上:“一会儿用这个擦,还有被子枕头都是干净的,可能会有点霉味,忍忍吧。”
顶着被单点了下头,言夏夜静等着秦焱离开,第一时间擦干身体穿上衣服,一气呵成地扑进被窝。
她本以为能像在浴缸里那样一下子睡着,可是令人遗憾的是,也许是陌生的环境让她静不下心来,也许是这房间的温度偏低,总而言之,她失眠了。
翻来覆去的躺了一会儿,她在黑暗里睁大眼睛,听着肚子里发出节奏的响声。
没办法,仔细想想,她在寿宴上吃了一盘冰淇淋,在小吃一条街吃的也不算多,心思全都用在观察和审视秦焱上了,又和一群男人玩了街头跑酷,到了这个时间,饿的睡不着也是正常的。
借着月光从床上溜下去,言夏夜确认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穿着没有问题,肩头垂落着湿哒哒的发丝,蹑手蹑脚的离开房间,往楼下走去。
小时候她也住过类似的房子,知道厨房都是在一楼的,要是这里有冰箱的话,或许能找到点东西填饱肚子也不一定。
……
一个小时后,秦焱慢条斯理的走出了浴室,紧接着闻到空气里曾经熟悉的香气。
他的脚步下意识的停住,眼望着四周熟悉的陈设,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
短暂的怔愣过后,他微微蹙起眉头,循着香气一路走去,瞧见厨房里做贼似的言夏夜,莫名其妙的问:“打扰一下,请问你在做什么?”
言夏夜吓了一跳,手中锅铲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郁闷的回头看着神出鬼没的秦焱:“我饿了,饿的睡不着……话说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秦焱无言的扶着额头,身上还散发着沐浴后的热气,自觉地在餐桌旁坐下来:“蛋炒饭吧,我也要。”
言夏夜瞧了瞧他肌理分明的胸膛,别扭的捡起铲子,打发他去穿衣服:“分给你一点倒是无所谓,但你先把衣服穿好,否则我会没胃口。”
“没胃口?”秦焱煞有介事的重复了一下她的用词,恶劣的勾起唇角,起身从她身后慢慢接近,嗓音低沉的问:“真的?”
言夏夜唇角一抽,真想把锅铲砸在男人头上,坚持着不回身看他:“没错。”
“你这反应还真像少女啊,明明都是结过婚的女人了。”秦焱没觉得自己这一身有什么问题,他可是好歹还在腰间围着浴巾呢,她干嘛表现出这么纯情的反应?
言夏夜受不了他距离太近,手忙脚乱的把蛋炒饭分成两盘,言简意赅的道:“总之,不穿衣服就没饭吃。”
“啧,真是麻烦。”
看在蛋炒饭的份上,秦焱放弃了捉弄言夏夜的念头,回房间换了身家居服,慢条斯理的走了回来:“这下总没问题了?”
“嗯。”
言夏夜把他那份夜宵放到他面前,自己拿着勺子吃的很香。
秦焱试探的观察了这炒饭几眼,认为这绝对不是什么黑暗料理,小小的尝了一口,随即颇为惊讶的挑了挑眉头,“你不是厉少夫人么,怎么还会做这种事?”
“我又不是生下来就是厉少夫人。”言夏夜饿得狠了,垂着眸子一边吃一边说:“而且我在厉家的日子没你想象中那么自在,虽说比你在秦家的情况好一点。”
说到底,厉家的佣人们和她关系改善,也不过是她入狱前一年的事。
即便她和厉北城的婚姻对外保密,可老宅里的人都知道她不是什么名媛淑女,嫉妒艳羡的大有人在,嘴上叫着少夫人,心里却瞧不起她的人数不胜数,再加上厉北城对她的态度冷淡,她的立场就更加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