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令厉北城重新回到现实中的，是言夏夜与五年前大相径庭的眼神，和那些无法言说的冷漠恨意。

对于过去承受的痛苦往事，她从来不像泼妇那样大吵大闹，这份涵养和隐忍，是无数名媛都学不来的。

只是每每看到他的时候，眼神中都带了刺，次次都想伤的他鲜血淋漓。

而眼下，她唇畔的笑意在看到他的刹那化为面无表情，不等他走近，她已经牵着小云朵的手，脊背挺直的走向他，自有一种令人侧目的安静美丽。

然后——擦肩而过。

那瞬间，厉北城堪堪驻足，听到身后小云朵稚气的声音：“言言，你说我们拍照的时候要摆什么姿势比较好？”

言夏夜轻笑，风淡云轻的认真回复：“我想想……剪刀手太老套了，不如做个鬼脸怎么样？”

没错，即便很意外厉北城的出现，她还是打算去和小家伙合影拍照。

她早已不再为厉北城所动，所以不打算为了他更改原本的计划。

然而没等她走出几步，厉北城骤然转身盯住了她的背影，语气危险的道：“言夏夜。”

当着大厅里若干工作人员的面，言夏夜蹙起眉头站在原地，态度冷淡的没有回头，希望厉北城能借此明白她的意思，识趣一点赶紧滚蛋。

不管怎么说，她都有义务维护厉家的颜面，没道理陪着厉北城丢人现眼。

“言言，咱们不理他。”小云朵回握着言夏夜的手指，愤愤不平的侧过身子，朝着厉北城喊话：“北城哥最讨厌了，我和言言还有事要做，没时间陪你胡闹。”

“嗯？”厉北城挑了挑眉头，大踏步的追上摆明不想搭理他的言夏夜，连婚纱那件事都暂且忘到了脑后，“她陪着你就不算胡闹了？”

小云朵挺起小胸膛，当仁不让地回答他：“当然，我以后可是要娶言言过门的，现在算是约会，你少来当电灯泡。”

厉北城冷冷勾起唇角，目光凝在言夏夜身上不动，“你要娶她，经过我同意了没有？”

“不需要经过你同意，只要言言愿意就行了，对吧言言？”小云朵讨厌厉北城轻视他，更讨厌厉北城理所当然似得占有言夏夜，当即晃了晃小手，卖萌撒娇道：“言言。”

“没错。”言夏夜痛快的点了下头，侧眸冷然的瞥着厉北城：“我还有事，你有话快说。”

要不是这里还有外人在，要不是她怕吓到小家伙，她才不会和这种渣男和颜悦色。

而厉北城显然明白她忌惮什么，游刃有余的眯了眯眼睛，他刻意拉长了语调：“我听说尹沫在这挑选婚纱，你怎么会跑到这当陪客？还是说……”他轻佻的凑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就算小叔叔再怎么完美，法律还不允许一妻一妾，你特意穿成这样，是打算诱惑小叔叔回心转意，扔了尹沫娶你？”

厉北城会说出这种话来，言夏夜半点都不惊讶。

和这种人再怎么解释都是白费力气，更何况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她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

想到这，言夏夜嫌弃的抿了抿唇，忍住手痒痒的想要在男人那张金玉其外的俊脸上甩一巴掌的冲动，冷冰冰的压低了声音：“那你又是到这来做什么的？这么急着来替言水柔挑选婚纱？”

“我和水柔倒是不急，只怕急的另有其人吧。”厉北城居高临下的打量她，不肯错过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刻意挑着他认为最能刺激到她的话说：“小叔叔和尹沫小姐的婚礼好像还有个六七天，等到婚礼过后……你不是亲口说过，最不想成为水柔那样的女人？准备说话不算数了？”

言夏夜嗤嗤一笑，眸中满是嘲讽：“厉北城，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说话算不算数，用不着你替我操心。”

她话音未落，厉北城心中的怒意油然而生。

恨恨盯着面前冷眼相对的女人，他懒得和她废话，身体力行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咬牙逼视着她：“言夏夜，别惹我生气，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你再说一遍？”

言夏夜镇定自若，不紧不慢的笑：“你这是威胁我？”

身旁，云朵挥起小手锤了厉北城的大腿，“北城哥，你放开言言！”

这变故突如其来，大厅里的工作人员都感觉上一秒还沉浸在言夏夜所展现出来的美丽里不能自拔，下一秒就看到了夫妻吵架的现场——或许是前夫前妻，谁知道呢？

其中最为难的人当属身为店长的Ethel，她探头探脑的瞧了瞧走廊深处安安静静的贵宾室，无比庆幸她装修的时候选择了最好的隔音材料，否则万一影响了尹沫的心情……

“北城哥，少，少夫人。”心惊胆战的走上前来，Ethel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言夏夜才好，含糊着把称呼一带而过，陪着笑脸劝道：“二位消消气，北城哥你也是，少夫人这么漂亮，你那么用力的抓着她的手，她当然要不开心咯。”

“哦……北城哥？”言夏夜似笑非笑的重复了Ethel的称呼，“有意思，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妹妹？言水柔她知道么？”

事到如今，她早已不在乎厉北城外面有多少情人，也不会再傻到为此心痛。

不过抓住机会嘲讽他一番，她还是很乐意的。

厉北城眸色更深了一层，本想接着和言夏夜针锋相对，再次开口却变成了解释：“少废话……我和Ethel没有关系。”

“你以为我会相信？还是留着去和言水柔解释吧。”努力挣脱开男人的桎梏，言夏夜牵着气呼呼的小云朵径自往前走，柔声安慰小家伙：“手疼不疼，一会儿给你揉揉。”

厉北城黑着俊脸，气的额角青筋直蹦。

那小东西年纪不大，却接受了全方位的精英训练，打起人来还下得了狠手。

他忍得住，不代表他不觉得疼。

偏偏那小东西还仗着可爱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这会儿可怜巴巴的伸出手要言夏夜抱抱，抽空冲着他做了个鬼脸，讨人厌的程度简直和小叔叔不相上下。

正当他深吸口气打算再追上去，另一道低沉冷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厉北城，你在做什么？”

……

总算摆脱了厉北城的纠缠，言夏夜到了最后也没搞清楚，对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按照原定计划和小家伙亲亲热热的拍完照片，她找助理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悄悄和小家伙商量着：“抱歉，我还是有点不舒服，先回工作室休息，你和他们去吃夜宵好不好？改天我再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身体不舒服只是一方面，她能陪着尹沫来挑婚纱已经很不容易，没道理还要继续去看那无比登对的二位大秀恩爱，默默胃疼。

“好，那我明天去工作室找言言。”小云朵倒是没想那么多，只以为言夏夜是见到厉北城后心情不好，体贴的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知道北城哥走没走，要不言言你从后门溜走，我会帮你看着北城哥的。”

这个提议正中下怀，她拉着云朵可爱的小手啵儿了一口，依依不舍的和小家伙告别，一个人从后门溜了。

呼吸着深秋夜色中微冷的空气，她回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婚纱店，垂下眸子牵了牵唇角，拦住了一辆路过的计程车。

一路上，她倚在车门边欣赏着外面一闪而过的景色，似乎想了很多事，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回到工作室所在的大楼，言夏夜付钱下车。

还没等她进入大厅，立刻有保安满面焦急的走过来：“言小姐，你的工作室出了点问题，快跟我们上去看看，有没有丢什么贵重的东西。”

言夏夜愕然，连忙跟着几个保安一起乘坐电梯，往工作室赶去。

她最开始还以为是有小偷入侵，直到看清工作室内一片狼藉，能砸碎的东西都变成碎片躺在地上，桌子椅子东倒西歪，连厚重的玻璃门上都布满裂纹，立刻意识到这和小偷毫无关系。

保安也明白这八成不是普通小偷干的，确认言夏夜情绪还好，小心翼翼的提醒她：“言小姐，您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需不需要我们替您报警？”

‘夜焰’是她和尹白焰一手创立起来的心血，里面所有的布置陈设都是经过再三考虑，再想恢复的一模一样，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就这么毁于一旦，她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扶着昏昏沉沉的额头，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因为慌乱也毫无作用，言简意赅的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说来惭愧，我们也不大清楚。”保安们面面相觑，队长苦着脸站出来：“咱们这附近下午的时候停了三个小时的电，导致监控器直接罢工，应该就是在那之间发生的。我们这些兄弟一直守在保安亭里，但根本没见到什么特别凶神恶煞的混混流氓，否则不可能让他随便进入。”

也就是说，做出这种事的家伙，看上去还是个正派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