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伊人一大早自愿跑来工作室充当客服，这会儿气呼呼的猛捶桌子，脚下一蹬地板，坐着椅子滑到言夏夜身边：“幸亏咱们工作室的地址没有曝光，否则这会肯定得被媒体堵到门口！夏夜，那个该死的小贱人就会胡说八道，咱们真就这么看着？”

“他们说他们的，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言夏夜偏头看她，轻笑：“而且，就算解释了又能怎么样？人们永远只是看到他们希望看到的而已，就如同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秦伊人没想到言夏夜竟然能镇静到这个地步，有点担忧的咬了咬唇：“我知道……但是看他们这么黑你，我心里不是滋味。”

隔着一道矮矮的欧式隔断，尹白焰坐在沙发上捧着咖啡，表面上专心致志的处理着邮箱里来自各家媒体上门采访的邀约，暗地里偷偷把耳朵竖的很高。

言夏夜的表现太冷静太镇定，让他连安慰都无从说起。

那个大V深知谎言就是要半真半假才能深得人心，书写的都是言夏夜禹禹独行的人生，那些字眼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言夏夜五年的牢狱生涯，仿佛那五年有多么不值一提，可是在心底默念着的时候，却觉得唇齿间都带着一股血腥气。

爱上厉北城那样的男人，他作为旁观者都觉得替她不值惋惜，而亲自经历过一切的言夏夜，回首过去又该有多么痛苦不堪？

“随便他们，等他们什么时候黑我黑的厌倦，自然也就不记得我这种小人物了。”

言夏夜看了眼桌子上猫头鹰造型的闹钟，起身拿了件外套，想了想又借走了秦伊人的墨镜和围巾：“我大概晚饭前回来，你们想吃什么发我信息，我回来的时候会顺便把食材买回来。”

秦伊人欲言又止的点点头，偷偷瞧了专心工作的尹白焰一眼，只好放任言夏夜独自离开：“那你小心点，脸什么的要遮住，千万别被哪个狗仔偷拍了去。”

“好好好，谢谢你这么关心我。”言夏夜莞尔，轻轻揉了揉秦伊人的发顶，有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

三个小时过去，言夏夜按照约定，照旧出现在那条石子路上，抬手敲响了斑驳掉漆的大门。

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大门打开，出现在门那边的不是老先生，而是那个看她很不顺眼的男人。

看到言夏夜的一瞬间，男人俊朗的脸上难掩惊讶：“你怎么……”

言夏夜知道男人在惊讶什么，索性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摘下墨镜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对院子里赏花逗狗的老先生弯了弯腰：“老先生，今天还做酒酿鸭子么？”

别说男人本身，就连老先生也没想到，身处在风口浪尖这种紧要关头，言夏夜竟然没有食言。

“不，我早上买了两条鳗鱼在厨房，你看着做就行。”老先生心中暗暗对言夏夜多了几分肯定，对着若有所思走进院子的男人皱了皱眉，中气十足的命令：“臭小子，还不去帮她把鱼杀了，否则一会没你的份。”

男人无可奈何的瞥了老先生一眼，显然无法拒绝对方的要求，亦步亦趋的跟着言夏夜一起进了厨房。

厨房一角的木桶里，两只鳗鱼游得正欢。

言夏夜脱掉外套卷起袖子，看向不情不愿的男人，淡淡道：“你不喜欢看到我的话，我一个人来也可以。”

男人冷淡的没有回应，拎着菜刀蹲在木桶边，手段娴熟的开始杀鱼，用行动表示对言夏夜的拒绝。

既然主菜还没准备好，言夏夜只能袖手在一旁观看，暗自感慨这个男人绝对不止是某所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在校期间解剖课肯定是年级第一。

那么问题来了，他一个心理医生，用得着上那么重口味的解剖课么？

许久的沉默过后，男人出人意料的开了口，虽然语气还是那么冷冰冰的，“厉少夫人，你真进过监狱？”

“嗯。”言夏夜嘴角牵动，露出和进门时一样的笑容，但是眼中却有一丝压抑极深的悲凉，让人看了都觉得心疼，“我知道新闻上是怎么写的，不过你放心，我不是什么疯子，不会勉强老先生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要是你还不放心……”

男人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这很好猜。”言夏夜耸耸肩，蹲下身将男人处理好的鱼肉拿走，放在盘子里调味，“你和老先生长得不太像，不过老先生看你的眼神很是宠爱，再加上一点我从隔壁大婶那打听来的情报，大概你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孙子。”

男人随之起身，在水龙头下面冲洗着手上的血污，冷眼看着言夏夜在柴火堆里忙忙碌碌，清美的小脸不知什么时候蹭上几道黑灰，和传说中嚣张跋扈的厉少夫人大相径庭，而她本人则是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

今天以前，他一直瞧不起言夏夜，认为她不过是个不知道民间疾苦的豪门贵妇，还是特别虚伪的那种。

可是看了头条新闻之后，他难得对言夏夜多了些许探究的心思。

换句话说，出于职业直觉，他不相信她真的能如她表现出来那般无所谓，亦无所畏惧。

他想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走到今天，或许可以为其他病人的康复起到借鉴的作用。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还要再来？”

“我知道你讨厌我，也知道你不会因为个人喜恶，要求老先生不准帮我治病。”言夏夜好不容易在旧式炉灶前点着了火，唇边自信的笑意在男人看来分外碍眼。

男人神色不善的眯了眯眼睛，他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言夏夜打断：“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对于那个女孩的不幸，如果有什么能弥补一二，我很愿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男人若有所思的垂下眸子，突如其来的道：“陶景夕。”

言夏夜抬头看过来，点点头表示记住：“陶先生。”

“那个女孩生前每周都会去江海福利院做义工，这周六开始，你要和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