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即便如此委婉的说法,依然是太残酷了一些。
秦伊人在黑暗中睁大眼睛,茫然的望着上方的天花板,一瞬间像是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她用力的咬着下唇,只有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格外清晰。
“不。”
她的嗓音很轻,带着决绝的意味,缓缓继续道:“楚昔年,你走吧,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会留在这里,只要医生允许,我就会搭上返回美国的班机。”
听着秦伊人颤抖而不自知的回应,楚昔年的心如刀割,修长的身影走出黑暗笼罩的范围,把自己暴露在明亮的月光之下。
他之前不敢这样做,是怕自己的表情会泄露自己的心,从而引起秦伊人怀疑新闻上消息的真实性……
事实上,她已经在怀疑了。
暗暗感慨秦伊人比他想象的更加敏锐,楚昔年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英俊的眉眼间尽是薄情和冷酷,慢条斯理的说:“伊人,我爱过你。”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秦伊人微微一怔,心中的疼痛辗转反侧。
爱过……吗?
纤细的手指抓住被子,她不想输给对方,竭尽所能的平静回答:“我也爱过你,我们两清了。”
楚昔年微微蹙了蹙眉头。
他要说的不是这个,而且他很不喜欢从她口中听到‘爱过’这样的字眼。
哪怕是他先开口,哪怕她说的只是谎言。
房间中短暂的静了静,楚昔年神情漠然的道:“因为我爱过你,所以不能看着你做傻事,从血缘关系上来说,这个孩子有一半属于我,我有权决定它的去留。”
“去留?”秦伊人低低呢喃着这两个字,仿佛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比起生死而言,这样的说法会让你心里好受一点吗?”
楚昔年心中刺痛,眉眼间的神色越发冷然,“好吧,我有权决定它的生死。”
“你混蛋!”
再也忍受不了如此压抑的交谈,秦伊人眼中的泪水簌簌而落,看向楚昔年的眼中终于有了清晰的仇恨,“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和你没有关系!”
楚昔年神色不改的和她对视,不着痕迹的否认着新闻上的暗示,“你只跟我一个人有过亲密关系,怎么可能和我没有关系?”
秦伊人疯狂的摇着头,泪水顺着脸颊滴落,沾湿了她身上的衣服,“不是的,不是的!”
“伊人,你听我说。”
想起医生的叮嘱,楚昔年上前制住她的举动,“我知道你想留下这个孩子,但那不能用你的生命做代价,我要你遵循医嘱打掉孩子,之后好好调养身体,这个过程大概需要几年,你可以有第二个孩子。”
秦伊人十分抗拒他的接近,拼命想要推开他:“我不同意,别碰我!”
楚昔年不能在这个时候放手,按在她肩头的力道加大,强迫她和他对视:“伊人,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只要我把实际情况告诉你的哥哥和母亲,他们都会支持我的决定。”
刹那间,秦伊人僵在原地。
她纤长的睫毛上挑着一颗大大的泪水,姣好的面孔在月光的映照下苍白美丽,嗓音沙哑的挤出破碎的字句:“楚昔年,你真的要这样对我?”
楚昔年垂下眼眸,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仿佛这只是一件最普通不过的小事,无关生死,甚至无关去留。
只是,他不敢再看她。
否则,即便他很清楚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她着想,却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的住。
秦伊人茫然的看着他,目光一点点的掠过他的眉眼。
这个男人明明是她曾经的未婚夫,是她第一个男人,此时此刻却让她无比的陌生。
再一次,她的希望变成了绝望。
秦伊人没有任何力气挣扎,只是气若游丝的问:“楚昔年,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啊?”
说话间,她的泪水一滴滴的落在他的手上,最开始是极致的炽热,随后是极致的冰凉。
楚昔年菲薄的唇紧紧抿着,他没办法回答秦伊人的疑问。
一直以来,他要做的和想做的天差地别,他在她面前又总是容易失去控制,理智和情感互不相让,共同促成他反复无常的表现。
比如眼下,他最想的是把她抱进怀里好好安慰,但他很清楚不能这样做,这种理智让他心碎。
“为什么不说话?”秦伊人疲倦不堪的看着他,冰冷的指尖抚上他的侧脸,恍如梦呓般的说:“楚昔年,如果我还爱着你,你能不能放过我呢?”
楚昔年漆黑的眼眸微微收缩,铺天盖地的痛苦让他快要窒息。
他不能听这样的话,他不能忍受秦伊人的爱过,也不能承受她还爱着他的现实。
像是遭受到无形的重击,楚昔年踉跄着退开,按在她肩头的手一点点的松开,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看她的勇气。
最后,他甚至没有说出一句像样的告别,或者让她死心之类的警告。
只是狼狈的转身离开,从这个房间,从她身边落荒而逃。
神色悲伤的站在外面,冰冷的海风吹拂着他的发丝,带给他更加清醒的痛苦。
楚昔年闭了闭眼睛,失魂落魄的沿着沙滩向前,那里有等候他的游艇。
为了能偷偷来见秦伊人,他花了很大代价和时间说服季蔓蔓,并且保证他只想让一切重归平静,并非因为秦伊人,而是因为他自己。
所以,按照他和季蔓蔓的约定,他现在应该在总裁办焦头烂额的处理绯闻造成的影响。
虽然有秘书和助理帮他遮掩,煞费苦心的开一场无人主持的会议,但这不可能隐瞒太久的时间。
“你好,是楚先生吗?”
停留在岸边的游艇上有人问话,楚昔年实在拿不出回答的力气,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对方不介意他的冷漠,彬彬有礼的邀请他上船。
四十分钟之后,楚昔年站在江海的岸边,隔着海面升腾的浓雾,完全看不到那个隐在雾中的小岛。
失望的收回目光,他发动自己的车子,准备前往公司,搞定那些只能由他来处理的后续。
首先,必须想办法让刘亮的家人闭嘴,同时证明视频和截图照片都是PS的成果,再让相关媒体发布道歉通知,最后大概要通过律师,状告刘亮的家人造谣生事,**名誉……
单手扶在方向盘上,种种细节在楚昔年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这些流程说起来容易,真正实施起来,哪一项都很有难度,毕竟他从始至终都很清楚,那些视频和截图都是真的。
心不在焉的想着具体的做法,楚昔年望着空荡荡的街道,脑海中的思绪接二连三,让他没有闲暇的余地。
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自己,不要去想秦伊人。
这样开车当然是很危险的,好在半夜两点,临近郊区的街道上异常安静,只有偶尔的车辆经过。
所以,当另一辆黑色的宝马从侧路驶来,楚昔年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直到那辆车在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内疯狂加速……
砰!
楚昔年眼前一片血红,他迟疑着眨了眨眼睛,意识渐渐模糊。
最后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如果可以这样结束,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几个小时之后。
另一条新闻异军突起,顷刻间压住了之前的绯闻。
凌晨时分,厉云棠接到电话,狭长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诧异。
言夏夜被他吵醒,迷迷糊糊的问:“怎么了?”
厉云棠低声吩咐几句,放下手机,颇为无奈的说:“楚昔年出了车祸,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伤得很重。”
言夏夜眨了眨眼睛,一下子清醒过来:“在哪个医院?我们是不是要去看看,还有,应该告诉伊人吗?”
“重点不是这个。”厉云棠神色复杂,“肇事者已经找到了,伤的同样很重,对方是……秦小姐的哥哥。”
秦家大哥?!
言夏夜睁大眼眸,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几个小时前还见过对方,虽然对方一口一个混蛋的称呼楚昔年,但那都是人之常情,所以她完全没意识到任何不对。
现在,最关键的是……
楚昔年和秦家大哥双双重伤,她要怎么对秦伊人提起?
厉云棠知道她的惆怅,但他不准备干扰她的决定,只是客观的陈述现状。
“根据车祸的现场调查,警方给出的结论是故意伤害,具体会怎么样,要等到他们双方恢复清醒,再做判断。”
言夏夜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机,果然看到不久前发布的新闻。
车祸现场的照片非常清晰,车子相撞的碎片溅的到处都是,车窗上残留着血迹,让人看着都触目惊心。
一目十行的看过报道,因为警方尚未定论,媒体也不敢夸大其词,描述的方法含含糊糊,很隐晦的表示这场车祸是有意为之,目的是展开报复。
心有余悸的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言夏夜更加不知所措了。
其实她根本不用犹豫要不要说,虽然秦伊人现在已经睡着,明早醒来,怎么可能看不到这条新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