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澜敏锐地察觉到了沈之月的变化,他试探地问道,“月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立刻否认道,“我没什么事情瞒着你的,心痛发作应该是这段时间总是熬夜导致的,我以后会注意休息的。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护着我,不然我可能已经被疼痛折磨得咬舌自尽了。郑公子,我又欠了你很大的人情。”
郑澜却不怎么相信她的说辞,然而她不愿意告诉他,他也不好逼着她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喟叹一声。
“那你以后可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行了,你不是说要挣很多的银子,还要让日子越过越好的吗?对了,月儿,你以后要是有事情需要我帮忙,你就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绝对全力以赴。”
对面俊逸又温柔的男人,让沈之月心底的愧疚感更加的强烈,这份爱情,她可能一直都回应不了,她甚至不知道以后应该怎样和郑澜相处。
她低垂着眼帘,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我家就是普通的农家,哪有什么大事啊,不过就是吃饭穿衣挣钱。倒是郑公子一次又一次地帮我,以后若是有机会,我要好好地报答郑公子得恩情才是。”
马车里的两人都没有继续再说话,一路顺利地回到了村里,沈之月的心痛也没有再发作。
而郑澜一直跟着她,确认她进了家门以后,这才放心地离开。
千里之外的京城,苏凛尚站在游云观里,等待着仙风道骨的云霄道长测算的结果。
穿着白色道袍,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一双眼睛却睿智明镜,能够看穿过去未来的道长将那张生辰八字隔着桌子推到清贵公子的面前,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苏凛尚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一句确切的话,最终他还是按捺不住了,“道长,你倒是说话啊,这张生辰八字究竟有没有问题?难道真的如同她自己说的那样,她喝的孟婆汤里兑了水,记得前世的记忆吗?”
“施主,这张生辰八字着实透露着诡异,我用各种方法都算过了,怎么看都是已死之人的命格,还是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极其惨烈。”云霄道长也是弄不明白了,还觉得有些晦气和可怕。
苏凛尚的心像是浸泡在冰水中一样,伴随着一股怒气涌上了心头,“难道她欺骗了我?”
好一个沈之月,竟然拿了一张假的生辰八字来欺骗他,编起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等到他腾出手来再去落霞县一趟,他定然会好好地教训她一顿,顺便问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他。
“施主不要着急,但是这命格看似已死之人,又透露了一丝生机,似乎绝处逢生,又活了过来。我替人算命作法这么多年以来,还真的没有见到这样古怪的情况。”
云霄道长的话让苏凛尚彻底地糊涂了,“道长,你能不能说得简单易懂一些,她拥有前世的记忆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她好像并没有转世投胎,而是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之下,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沿用着别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修为高深莫测的道长捋着胡子,“这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玄机,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参透。”
苏凛尚心跳得很快,有一股寒意从他的脚底涌了上来,他感觉到刺骨的寒冷,“所以,那位姑娘她根本就不是人,那她究竟是鬼还是妖孽?”
应该不是鬼,她不害怕太阳,有血有肉,不会灰飞烟灭。
他竟然爱上了一个妖孽,是这样的意思吗?
道长否认道,“她不是妖孽,她是人,会流血会流泪,也会生老病死的人。所以施主不必害怕和担心,她也不会给别人带来祸害和灾难。”
不知道为何,苏凛尚的心里竟然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还悄然升起了窃喜。
“道长,那我就不明白了。她既然是人,为什么没有转世轮回,还拥有前世的记忆呢?你说得云里雾里的,直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你究竟在说什么。”
云霄道长沉思了一会,“也许她的魂魄原本就归这里,不过在上一世转世投胎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偏差,现在才是回归正确的地方。这命格,注定是尊贵至极的命。”
苏凛尚听完了道长的话,那些盘旋在他心底的疑惑终于被解开了,怪不得她的医术那么厉害,原来她说的竟然是真的,她竟然拥有前世的记忆。
既然她不是妖孽,苏凛尚心思又蠢蠢欲动了起来,有种蚀骨的想念在他的心底蔓延开。
从游云观里走出来,苏凛尚的心情好极了,唇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脑海里又浮现出她清丽的面容来,还有她偶尔的笑容。
“沈之月啊,你的命格尊贵至极,那我就更不可能放过你,等到我忙完手里的事情,我定会想办法把你弄到京城来,我不想错过你。”
落霞县,沈之月吃过晚饭以后,疲惫至极,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梦里,她看到一个跟她长得一样的人站在她的面前,。
“你不应该放血给郑澜解毒的,你的魂魄和我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完全契合,强行放血只会让你承受反噬的代价,以后你将会痛苦不已,每个月的月圆之夜都会被锥心刺骨般的疼痛折磨。”
她盯着面前少女一张一合的嘴唇,背后渗透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来,“为什么会反噬?你为何还会留在这具身体里,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少女怜悯又同情地看着她,飘忽不定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快要走了,但是我放心不下娘和弟弟妹妹,还有我的哥哥,所以在走之前,我要再叮嘱你一次。沈之月,你以后别再放血去给人解毒治病了,你的魂魄根本就不属于大夏国,不然你会被心痛反噬死的。”
“有人拿你的生辰八字去做法,你的八字太过诡异,不光牵扯到了你的魂魄,还将我本来就虚弱不已的残魂伤得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你以后自己要注意了,千万别靠近那些道行高深的道长,省得被人瞧出来,被别有用心的人伤害到你。”
“我在灰飞烟灭之,再郑重其事地求你,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家人,别抛弃他们,还有,替我好好地活下去,每年的清明节给我爹多少点纸钱。”
少女的面容变得越来越淡,沈之月心痛如刀割,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我既然占用了你的躯壳,自然会担负起原本属于你的责任,你发可以放心。还有,谢谢你让我活下来,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沈之月,再见了,祝你能找到你的幸福。”
少女清淡忧愁的声音还在她的耳边回响着,沈之月被吓醒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明明是寒冷的冬天,她依然满头大汗,汗水将她的头发打湿了,一撮撮地贴合着她的皮肤。
她心跳得很快,差点就要跳出嗓子眼来了,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忽然心痛得差点丢掉了性命。
因为她的魂魄和身体并没有完全契合,她还擅自用放了那么多的血给郑澜解毒,还被苏凛尚拿着她的生辰八字去做法,几重因素之下,她遭到报应和反噬了。
沈之月后悔得想狠狠地抽自己两个耳光,她那时候脑子进水了,非要把她的生辰八字告诉苏凛尚做什么,还有她为什么要放血给郑澜解毒,现在遭到报应了吧?
然而不管她怎么悔青了肠子,已经发生的事情都不会倒流,给她改变的机会。
她害怕地从下床,站在窗前的位置,双手合十,在心里喃喃地说道,老天爷,我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顶多就是被别人逼到了绝路上,我忍受不了了才反击回去,求你别再让我反噬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拿我的血去救人了,我也会夹着尾巴做人,放过我这一回吧。
沈之月真的很想哭,她到底做了什么孽啊,好好的白富美不做,那么早死,早死早超生也就算了,还穿越到这种鬼地方,这种贫穷又落后的农村,这种家庭,她怎么那么难啊。
郑家村,最为精致漂亮的青砖红瓦墙建成的房子外面,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徘徊着,在所有的屋子窗户上泼了一层厚厚的油。
随后,迷烟被扔进了两个房间里,让屋里的人睡得更沉。
其中一个蒙面黑衣人翻墙闯了进去,将油浇得到处都是,然后一把火点燃了,将火把扔进了容雨晨的房间里。
火苗倏地一下窜了起来,很快就形成了巨大的火舌,浓烟滚滚,火苗肆虐,火光冲天,郑家村最富丽豪华的院子顺便变成了火的海洋。
郑澜是被热醒的,烟雾顺着窗户飘了进来,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这才感觉到身体很难受,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飞快地朝着外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道,“不好了,着火了,娘,温瞳,温厉,你们快点起来啊,真的着火了。”
容雨晨的房间里火苗更加地旺盛,烟雾弥漫,郑澜听到了虚弱又绝望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
郑澜宛若置身人间地狱,他眼眶通红,几乎能滴出血来,以最快的速度拿起床单,跑到院子的井水里彻底地将床单打湿以后,裹在他的身上,又拿了两块湿毛巾捂住了口鼻,直接冲进了火海里。
容雨晨被困在角落里,烟雾和粉尘已经呛得她差点昏死过去,她满头大汗,一边躲避着不断掉下来的着火木头,一边试图找机会逃出去。
然而这屋里被人浇了热油,火势大得随时都能够将她给吞噬,她根本找不到机会。
强烈的恐惧折磨着她,让她流下了不甘和不舍的泪水,澜儿,娘撑不住了,希望你能活着从火海里出去。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沉沉的,眼看就要陷入黑暗之中。
绝望和虚无之间,郑澜冲了进来,忍着被烈火炙烤的皮开肉绽的痛苦,把她给背了起来,耗费了很大的力气从火海里跑了出去。
湿透的毛巾盖在了容雨晨和他的头上,遮挡住烟尘和火焰。
府里的丫鬟和下人是住在厢房里的,火势还没有蔓延到那边,反而是安全的。
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大声地喊了起来,“不好了,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喧闹声,让整个郑家村的人都赶来了,提着水桶不停地救火。
郑澜满身满脸都是灰尘,身上的衣服也被烧掉了好几个破洞,喉咙里更是火辣辣的,然而他根本顾不上这些,先是提了一桶水到厢房那边,泼到了丫鬟和小厮的身上去,一边厉声说道,“快醒醒,着火了。”
刺骨的冷水刺激得所有的丫鬟小厮都醒过来了,抓起两件衣服就往外跑去,还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地喊道,“着火了,救火啊——”
做完这一切以后,郑澜才回到容雨晨的身边去,强忍着痛到极致的嗓子,关切地问道,“娘,你怎么样了?”
冬日的寒风吹来,跟刀子一样的刮在了人的脸上,冷得容雨晨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几个寒战。
逃命匆忙,容雨晨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又冷又狼狈,嘴唇不停地哆嗦着,灰头土脸的。
郑澜哪里忍受得了她这样,他看了一眼最边上的库房,有轻微的烟雾,看起来火势比较小,他狠狠心,对容雨晨说道,“娘,你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来。”
话音落下,他再次闯进了库房里去,抓了好几套衣裳,有他的,有容雨晨的,他一面敏锐地观察着火势,以最快的速度将装有银票和首饰的木匣子也抱了出来,让温瞳保管着。
容雨晨终于拿到了保暖的衣服,穿到身上以后,她总算没有那么冷了,之前恐惧和害怕的情绪散去,精神松懈下来,这才感觉到头晕目眩,她两眼一翻直直地朝着地上栽倒过去。
郑澜惊呼一声,“娘——”
他一边跑过去,将昏迷不醒的娘亲扶了起来,一边瞪大眼睛,大声地对丫鬟说道,“愣着做什么啊,快点去请大夫来。温厉,带她们去请沈姑娘过来,就说我娘她现在情况不太好,让她快点来。”
俊逸的男人大惊失色,向来对外人很冷漠的男人,手都是颤抖着,眼眶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哄着容雨晨,“娘你快点醒醒,你别吓我好不好。”
究竟是谁,竟然敢在深夜的时候放火烧他家的房子?
一边忙着救火的大娘看到郑澜的样子,催促道,“哎呀大公子,门外面风雪那么大,你还是带着夫人找间避风的屋子休息吧,吹着寒风也不是个事儿啊。”
郑澜想到了荒废已久的老房子,对旁边的丫鬟说道,“带着夫人到那边的泥房子去,你们稍微把房间收拾一下。”
那是郑勇先发迹之前,他的爹娘盖起来的房子,是郑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住的房子,里面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了,好在还有四面墙能够折腾挡雨,今天没有下雨,也不害怕漏水,倒是能暂时歇脚。
沈之月是被一阵砰砰砰的,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外面有丫鬟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沈姑娘,请你快点开门啊,救救我家夫人吧,我是大公子派人过来的,救命啊。”
她一个骨碌就从床上爬起来了,穿好了衣服跑去开门,就看见温厉带着一个丫鬟,哭得满脸都是泪水,看到她的时候,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家夫人究竟怎么了?”她把丫鬟迎进了家里,一边问道,以方便准备药材。
“今晚上着了很大的火,夫人被困在火海里太久了,等到被少爷救出去的时候,她好像受到了很多的惊吓,昏迷了过去。”
沈之月脸色变得很凝重,“那有没有人被烧死?你家公子有被烧伤吗?”她情不自禁地替郑澜担忧。
“公子他运气好,没被烧伤,也有可能烧在身上看不到的地方。沈姑娘,麻烦你快点,我家夫人她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丫鬟哭着催促道。
沈之月进屋去点燃了油灯,动作利索地将伤药给放进了她的药箱里,让沈之杰陪着她,连夜赶到了郑家村去。
温厉已经在路口等了她很长时间了,看到她的时候立刻迎了上来,急切地说道,“麻烦沈姑娘跟我来。”
到了郑家的老房子里,她看见了昏迷不醒,很是虚弱的容雨晨,头发上都是烟尘,看起来触目惊心的,光是想到那个场景,她都害怕。
郑澜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声音沙哑地对她说道,“你一定要救我娘,尽快让她恢复,不管开怎样名贵的药材都没有关系,拜托你了。”
沈之月让丫鬟把灯笼拿近一些,认真又仔细地给容雨晨把了脉,又检查了她的鼻孔和耳朵,眼睛和嘴,又将容雨晨身上都检查了一遍,除了手上和小腿上被烧伤了一些,倒是没有很严重的伤。
然而容雨晨却吸进去了很多的烟雾粉尘,喉咙被呛伤得挺厉害,想要恢复也是需要耗费一些心神的。
“我娘她的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性命危险?”郑澜看到沈之月脸色很凝重,还一言不发,心都沉到了谷底,颤抖的声音透露出此刻的他究竟有多害怕。
“倒是没有烧伤到皮肤什么,不过她吸入了太多的烟尘,咽喉受损挺严重,想要恢复,需要养一段时间才行。”
沈之月看着郑澜,如实地回答道,“这样吧,我给你开药方,明天让人抓药去吧,每天煎服三次,大概养一个月左右,应该就能彻底地好了。就是我不知道夫人她的嗓子有没有伤到,会不会影响她说话。”
晚上查看她的伤情看得也不是很明显,受损程度她也没有办法准确地确定,只能想办法开药,尽量把容雨晨的嗓子给治好了。
郑澜灰头土脸的,身上更是皱巴巴的,衣服上被烧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破洞来,沈之月看得心都揪成一团,想到白天他精心护着她的样子,她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将一瓶她调得最好的金疮药递到他的面前。
“这些药能够缓解你身上的烧伤,你记得每天都涂。你娘的,我已经留给丫鬟们了。”
年轻俊逸的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是在平时,她这样关心他在乎他,他肯定开心得整个人都要跳起来,然而现在他的心情几乎沉在谷底,声音粗哑地说道,“多谢了,沈姑娘,真的很对不住这么晚了还把你叫过来。”
本来她心痛得自残的事情就已经够让他怜惜和担心的了,他非但没能帮她缓解痛苦,偏偏房子着火的时间那么凑巧,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把她叫过来给娘诊病。
“没关系,你之前也帮过我很多忙,那些事情我全部都记在心里了。郑公子,我顺便也帮你把脉,检查一下你的伤情吧,按照你的伤情,我才给好给你开药啊。”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神璀璨,透着担心和在乎,郑澜根本生不出拒绝的心思来,默默地将手伸到她的面前去。
把过脉以后,沈之月紧绷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你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应该是你在火势起来之前就醒了。不过你应该也吸进去了一些粉尘烟雾,为了谨慎起见,我也给你开药方吧。”
她并没有料到大火这种事情,所以也就没有制作这种药,情急之下她用另外一种丹药先行让容雨晨和郑澜服下,“这些能够缓解咽喉被烧伤的疼痛,等明天抓药回来就好了。”
郑澜低垂着眼帘轻声地说,“麻烦沈姑娘了。”
沈之月开了药方以后,准备跟着哥哥离开,在和郑澜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想了想还是安慰道,“别担心,你娘的身体不会有事的,她能够好起来。”
郑澜低头看着她,她的眼眸璀璨如同星辰,漂亮至极,四目相接,他心底的那股痛恨和不甘瞬间被抚平了,他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狰狞的一面,又牵挂她的伤势,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心痛还发作吗?”
“已经没事了,我就是太累了才会发作的,你不用担心我。”她看到郑澜家被烈火烧得只剩下残垣断壁,心里升起了强烈的内疚感,她之前不应该把郑麟和孙姨娘造孽的事情怪到他的头上去的。
郑澜在郑家的日子应该过得很难吧,有钱人家妻妾众多,很明显郑夫人和郑澜也不是得宠的那一个,她之前说的那些话肯定狠狠地伤到他的心了。
“我让温瞳送你回去,你小心些。”他看着沈之月,心里有着太多的不舍,很想开口挽留让她陪他坐一会,说会话。
那些话已经到了他的唇边,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变成了让小厮送她回家去。
沈之月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了,有我哥哥陪着我,不用人送了。郑公子,你留下来照顾你娘吧,我走了,告辞。”
这火势烧得那么汹涌那么着急,她才不会单纯地以为是油灯点燃了帐子着火,绝对是有人故意放火,说不定还浇了油,想要硬生生地将郑澜和他娘烧死在屋子里。
她心里这样想着,旁边的沈之杰也满是八卦,“月儿,我现在觉得那些有钱人家真是太恐怖了,为了银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是要放火烧死人啊,要不是醒得早逃得快,真的会被烧成灰的。”
他以前还羡慕郑澜手头阔绰,花钱都不眨眼睛,目睹了今晚上的这场大火以后,他有了新的认识。
“哥,不要说别人家的坏话,那些事情跟我们无关,我们只要想办法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省得惹祸上身。”沈之月低声地提醒道,她是见识过那些小妾的手段的。
沈之杰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就是跟你说两句,又不会跟外人说的,事情的轻重缓急我还是明白的。”
折腾了大半夜,沈之月再躺下的时候,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而郑澜也彻夜未眠,守着他的母亲,心底有强烈的恨意涌上了他的心头。
这场火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纵火,有人想要将他们活活烧死。
他不用脑子,光是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大致的目标。
郑澜甚至都一阵阵后怕,幸好今晚上他回家住了,要是他像平常一样住在书院,娘今晚上怎么都逃不掉,那些人的目标是想让他娘死。
年轻的男人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压抑着恨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娘,等到你的身体好起来,我绝对会让害你的人付出代价,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他和娘一再地退让,已经连城里都不住了,那些人厚颜无耻地占据了他们的家还不满足,现在还要将他们置之于死地,这笔账,这血海深仇的恨意,他一定会讨回来。
就在他沉思之间,躺在稻草床上的容雨晨手轻轻地动了一下,面露痛苦地咳嗽了两声,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郑澜立刻坐在了床沿边上,“娘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了?”他紧张地盯着容雨晨的嘴唇,心都悬在半空中,等待着她发出声音来。
月儿说娘的咽喉受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说话。
容雨晨喉咙火辣辣的,疼得厉害,她嘴唇动了几下,艰难地发出了嘶哑的声音来,“没……事。”
短短的两个字,却让郑澜差点泪飚,他紧紧地握住容雨晨的手,劫后重生般地语无伦次。
“娘还能说话真是太好了,感谢老天爷的仁慈。沈姑娘昨天半夜来给娘检查过了,她说娘的咽喉受伤很严重,有可能说不出话来。娘,昨天真是把我给吓坏了,幸好我们都逃出来了,没有被大火烧死。”
郑澜对着容雨晨的时候,就像是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容雨晨嘴唇张了张,还想要说些什么,郑澜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既然嗓子受损,娘你暂时就不要说话了,等到伤养好了再说吧。”
他将缓解疼痛的药递到娘亲的面前,“服用这颗药下去,娘你的喉咙就会好受一些。我立刻让温瞳和温厉去城里抓药,还有,我们搬到城里去住,老房子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了,没有办法住人了。”
容雨晨满脸痛苦和害怕,眼泪像不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她抓着儿子的手,飞快地在掌心里写下了银票两个字,伤心难过的情绪顺在她的周身蔓延开来。
那么多的银票,还有这些年她所置办的金银珠宝,都被这场大火给摧毁了,真的好心疼。
郑澜将那个装银票的木匣子拿了出来,放在了她的面前,声音温柔,“娘,银票没有被烧,铺子的房契和地契都还在,我们还能过像以前的日子。正好我在郑家村也住腻了,我们回城去住,到时候想吃什么想买什么,都可以尽情地去逛和买。”
反正沈之月家的房子已经盖好了,等过完年以后,他们一家肯定会搬家的,他正好借着这次房子被烧的事情,率先搬到她家隔壁去,以后就能离她家近一些,也能经常能见到她了。
容雨晨想到了什么,满脸愤怒,继续在儿子的掌心里写字,“澜儿,这场大火不是意外,而是谋杀,有人想要我们死得彻彻底底。”
就是她不知道想要烧死她的究竟是郑勇先,还是孙姨娘那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不管是谁,那个郑家她都不想继续待下去了,说什么都不待了。
“那些事情娘不要操心,你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先养好自己的身体,等到身体养好以后,我们再腾出手来收拾那些人。在我心里,娘的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
郑澜面对着娘亲的时候,不想将他的怒火发泄出来,只能尽量地安抚着。
容雨晨眼泪又飚出来了,她继续飞快地写道,“我不能容忍那些人心安理得地占据着你的便宜,用着我们的银子,到头来还要一把火将我们给烧死。澜儿,不然我们去报官吧,让官府的人去查这件事情。”
郑澜自然是顺着她的,连连附和道,“好,等会我们到城里安顿下来以后,我就去报官,揪出纵火的凶手,让他们付出代价。”
“娘,那我们这就去县城吧,这房子太破旧了,根本就不适合养病,我们去住城里干净又宽敞的房子。昨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娘你就不要再想了,也别害怕,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道,想要缓解容雨晨心里的害怕。
容雨晨含着泪点头,心却冷得跟寒冰一样,蚀骨的恨意在她的心底升了起来,她将拳头紧握成拳,眼底也多了一抹深刻的恨意。
郑勇先,不管这件事情究竟是你指使人纵火,还是你娘或者孙娇娇那个贱人买了人来放火烧死我和澜儿,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一定要跟你和离,将你这十几年来得到的一切尽数摧毁,让你和你宠爱的小妾,你那贪婪的老娘再次被打回原形,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娘,你在想什么?看起来脸色那么难看,是想要亲自报仇吗?那些事情你都不用管的,我能处理好。”郑澜被他娘眼底的决绝震惊到了,害怕她会失控酿成大错,立刻问她。
谁料容雨晨不过是拿着袖子胡乱地擦了擦泪水,继续写到,“澜儿,要是我跟你爹和离,以后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地过日子,你愿意吗?”
她再也忍不下去了,一刻都不想看到郑家那些人,她更害怕儿子以后还会被算计,被追杀,也害怕又来一场大火,他们没有像这次那么幸运能够逃出来。
那些人不是冲着郑澜来的,而是冲着她来的,着火的地方在她的房间里,而郑澜不过是碰巧回来,救了她一条命。
“我从来就不将郑家那些人当成我的亲人,我只有娘这么一个亲人,不管娘做怎样的决定,我都会站在娘这一边,我只想让娘过得舒心自在。”郑澜语气很坚定,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
他让丫鬟和小厮开始整理为数不多的物品,一早起来就去了县城里,在郑澜很早之前就置办的院子里安顿了下来。
温瞳和温厉到药铺里去抓了药回来了,让丫鬟煎了药以后,喂着容雨晨服用了下去,开始精心调养。
郑澜先是去县衙报了官备案以后,随即去了郑家,直接找到了郑勇先,丝毫不兜圈子,“昨晚上家里被人浇了油,恶意纵火,我娘差点被烧死在火海里。”
郑勇先满脸震惊,心里升起了强烈的担忧,“那你娘现在怎么样了?澜儿,你娘在哪里,快点带我去看看。”
郑澜盯着父亲的举止行为,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没有看出任何的破绽,他心里一凛,不知道是他爹太会演戏了,还是真的对这件事情不知情。
“你瞪着我做什么?你该不会怀疑是我买通了人想烧死你娘吧?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澜儿,快点带我去看你娘啊,顺便将城里最好的大夫也请去给你娘看伤。村里那种荒郊野外,又是大半夜着火,哪里会有什么好大夫。”
郑勇先忧心如焚,眼睛通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妻子和儿子可都是他的财神爷,他一家人能过现在的好日子,都是拜妻儿所赐啊。
“我娘的事情就不劳烦爹操心了,她现在也不想看到爹。半夜失火这件事情我已经报官了,我希望这件事情是跟爹没有任何关系不然恶意纵火杀人,那可是杀头的死罪。”郑澜终于把他的目的说出来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没有害你娘的心思,我要是想要你娘死,也不会等到现在。澜儿,这些年我对你们娘俩怎么样,你是看在眼里的,你这样怀疑爹,让爹真的很伤心。”
郑勇先是想要财产没错,但他是很能审时度势的人,在试探了几次发现不能将财产占为己有,他自然不会再逆势而为了。
“我也没有说一定是爹恶意纵火啊,这府里看我和娘不顺眼的人多得是,我把狠话先撂在这里,若是揪出来纵火的幕后主使是家里的人,希望到那时候爹不要包庇才好。”
郑澜的眸子里覆盖上了一层冰冷的寒霜,“娘是我最重要的人,谁想要我娘的性命,就别怪我不客气。爹,我言尽于此。”
郑勇先被儿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决然的气息震慑住了,他想要说什么话,却在看到儿子讥诮的眼神时,所有的话硬生生地又被压了回去。
他想到了娘,想到了那些野心勃勃的小妾,又气又急。
“我也会查清楚这件事情的,绝不姑息。澜儿,带我去看你娘,我真的很担心她。”想到那个端庄大方的妻子遭了这么多的罪,他心里升起了强烈的心疼和内疚。
“爹还是先把府里的事情给处理清楚吧,我娘那边就不用你操心了,更何况,我娘她现在也不想看到你。那些人的目标是我娘,下手太狠了,要不是我昨天刚好从书院回家歇着,娘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郑澜还是控制不住心底的怒气,“若是爹的那些宠妾干的,等我收拾报复起来,你最好别管。”
话音落下,他拂袖而去。
郑勇先又气又急,心里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一样,几乎要将他给逼疯,气势汹汹地跑去找郑老夫人兴师问罪去了。
“娘,是不是你做的?”他脸色铁青,劈头盖脸地问道。
郑老夫人满脸不解,“你大早上的究竟发什么疯?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竟然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她这段时间已经消停了很多,都没去找容雨晨和郑澜的麻烦了,儿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