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晌午,两人食腹大饱以后,一人打扫整理狼藉,一人在旁磨刀霍霍,用木枝打造出尖利的箭矢。
待岩洞内恢复干净后,风忆尘这才坐到木淋汐身旁圆石上,肃了神情,褪了温和。
“淋汐,从一开始你不愿意告诉我你往何处来,不论是身世、来历皆模糊带过,不让我知晓。”他斟酌词汇,终于捅破了这层砂纸,“可昨夜,你替我疗伤时,在无意间使出的木府术法、魔界妖法和朴白山仙法,皆让我心里震惊,不得不打探究竟。”
他望向她此刻面纱下模糊轮廓的脸颊,一字一顿问道:“淋汐,你,究竟是何人?”
木淋汐手上动作一顿,树枝磨磋的声响戛然而止,慌乱神色一闪而过,也没了再往下打磨的念头。
她脸一转,背向风忆尘不愿相对,就连语态都不似先前熟稔,充满了疏离:“为什么这么问?我就是木淋汐,从人族来,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而已。”
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很显然这个问题触及了她的底线,让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开。
风忆尘又岂会察觉不到这骤降的气氛温度,心里虽痛惜可却明白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开了口,那就别无选择,只好继续追问下去。
他将人儿背对的身子转首相视,道:“淋汐,你只身一人来到孤人岛,小小年纪却一身不可莫测的修为本领,任何咒法只需讲上一遍,你就能全数掌握。而这,又岂是一句普普通通就能解释过去的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
木淋汐用力摇头,双手打下肩膀上的禁锢,一个用力起身,就要往外而去。
“趁天还有一些光照,我去看看周围布置的兽钳。”她匆匆寻了一个借口,想要慌乱逃避,“你伤势刚好,好好休息,莫要等我了。”
风忆尘无奈地拉住她的手腕,站起身不愿放开。
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人儿的小心思,从开始起就这样一逃再逃,往日自己纵容她,可今天既然谈到了中途,说什么也不能半途而废。
“淋汐,你要这样瞒着我到什么时候,难道这一个月的相处下,你对我的为人还不了解吗?”他大感痛心,目带失望,“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木淋汐站在原地,一双杏眼中充斥着复杂,小巧的五官团团皱在一起,任何人看了都知道她此刻的纠结与矛盾。
两人都不再开口,保持着现在一走一拉的姿势,谁也不愿意妥协,眼看兽鸣低吼,黑夜来临,而这山岩洞内的气氛,凝滞到冻结。
良久后,风忆尘才松开手,无奈笑道:“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说,肯定是有你的苦衷,我不逼你了,早些歇息吧。”
他大手抚上她的脑袋,安抚地来回温和起整理她散乱的发鬓,一下又一下,包含了满腔的宽容。
木淋汐在这一刻,为他毫无保留的温柔感动,也为自己的隐瞒而愧疚难当。松动的心房枷锁彻底脱落,她借着黑夜的情绪化,一股脑将挤压已久的秘密倾泻而出。
“忆尘!”她回首呼唤,缓声开了口,“我真的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妖法与仙法到底是如何回事,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见眼前的背影一顿,手拉住他的衣摆低声回忆道:“我只知道,自己在长洲城的一个客栈莫名醒来,被相遇的木大哥带回了木府,他们人很好,对我也很好。教我规矩,传我术法……”
“后来,我懂事了,明白不该一直这样打扰他们一家,所以才四处游荡,到了孤人岛短期定居。”
风忆尘这才了然她一手的木系术法从何而来,可又对她口中所说的“不记得”半信半疑,疑虑丛生不得其解。
“淋汐,你可愿意摘下面纱,以真面目示人?”他一脸严肃,提出质疑,“从一开始见到你,我就好奇,你为何这样遮遮掩掩,莫非是有难言之隐?”
若真是面容损伤,风忆尘也就不打算追究到底,可若是别有目的,今天只好得罪了。
木淋汐犹豫地咬紧唇,回忆起木老爷子临别时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语,告诉她没到迫不得已,面纱不能揭下。
她一抬眼,对上眼前人光明磊落的视线,既温和又可靠。
忆尘是值得相信的……
她不禁心道,坚定了决心。双手毅然决然抬起,一把掀开了面纱。
在摘下面纱,窥探到木淋汐真面目之后,风忆尘不禁大感吃惊,脚步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难怪,难怪……!
难怪他从一开始处处闪神,在她身上一直察觉到莫名熟悉的异样感;难怪她会使用魔界妖法、朴白仙术;难怪她会被木府收留!!
“想不到,你,竟是她……”
风忆尘恍惚神色,视线攒住那杏眼琼鼻、樱唇小脸紧紧不放,越看越像,越看越发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他不禁回想过去,在三界鼎力交战冲突的那一日起,他站在仙界阵营下方,遥遥看见的魔界君王——君拂的模样。在这一刻,与之不断重叠,竟无一处不差,无一处不吻合!
木淋汐见他一直晦暗不明的脸色,忙不迭地重又戴上了面纱。
为何,忆尘见到自己的脸,会如此奇怪?
她不禁双手拂上脸颊,心中升腾起一阵又一阵的莫名怪异。
木淋汐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来历倍感好奇,此刻瞧见他这反应以后,这种感觉便更加深刻,挥之不去。
她不由反问道:“你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自己,难道与“她”,有什么联系不成?
风忆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在这时候才真正相信木淋汐是真的忘记了。
她不记得“她”是谁,不记得过去,也不记得为何会突然降生……这所有的谜团,恐怕只有木府的人能够为他一解困惑。
“我与木府算是旧相识了,许久未见,是时候有些事情,得去问问清楚。”他沉声一叹,道,“好好睡吧,等过几日,我们一起离开孤人岛,回长洲城,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