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年前。
一声霹雳,划破了静谧的晴空。天,一下子就阴了,乌云滚滚,夹杂着紫色的闪电。
君拂抱着怀中婴孩,浑身麻痛难忍,才走了两步,便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神魔相恋,他为神,她为魔,天道所不容,降下这三道雷劫。本以为,在雷劫应世之时他会陪在她身边,可此时此刻,方圆百里,除了漫漫黄沙,连个活物都没有,她的心,兀的凉了一截。
而不远处,两名男子使了个障眼法,隐去身形,立在沙丘之上,一个身着白衣,琥珀色的凤眼微垂,是当今天帝的儿子,画无骨,君拂的夫君;一个一身纹龙金袍,花白的胡子长到胸膛,是盘古大帝,当今的天帝,君拂的对头。
突兀的,惊雷炸响,碗口粗的闪电毫无预兆的劈在君拂身上,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势,挨这一下,怕是魂都没了。画无骨的心跟着一慌,紧紧攥住了手中的衣袖,面上却只是微微皱起了眉,一副淡漠的模样。
盘古一笑,问:“怎么了?看着心疼么?”
画无骨松了手:“父神言重了,假戏真做,儿臣还是不会的。”
“如此甚好。可怕只怕,你控制不住你的七情六欲,做出一些让本君哭笑不得的事来,这不,看那魔女怀里,本君耗损修为想要除去的魔子你却捡来给本君当孙子。”盘古不屑的说着,苍老的容颜上有天神不可侵犯的高贵,不怒自威。
谈话间第二道天雷已然落下,一声婴孩的哭啼响彻整个天地,打断了画无骨的将要说出的话语。
君拂口吐鲜血,这最后一道天雷,她怕是承受不住了,将孩子护在怀里,昏死过去。
画无骨看着,心里突然急了。她若是还醒着,尚且能运用灵力护自己一护,可如今她昏睡不醒,那一道天雷劈下来,她不得连渣都不剩。左右为难至极,混乱的思绪却被一声惊雷打破。
“阿拂。”他看了一眼头顶那碗口粗,直直劈下来的闪电,顾不了那么多了,掐起一诀蹬地腾云而去。千钧一发之际,雷劫打在他的背脊,他刚好将君拂拥入怀中。
盘古微微皱起了眉。
画无骨紧紧的抱着怀中人儿,即使受了一道天雷,他依旧面不改淡漠,语调平常的说:“左右她还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娘亲,现今孩子还小,等孩子大些,儿臣必定亲自给她了断,父神请回吧。”
“你这是在赶本君走吗?”盘古沉着脸色,反问:“你可知她是上古魔神?”
“儿臣知道。”
盘古又问:“你可知她曾杀人无数,恶贯满盈?”
“儿臣知道。”
盘古觉得好笑:“那你还……”
“因为父神曾说过,上苍有好生之德。她终是要死之人,差别只是在于迟一些或早一些罢了,既然这样,那何不给她多活些时日,等孩子大了,再取她性命呢?”
盘古竟无言以对,几度张口,良久,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叹出,说:“罢了,你如今已经是这九重天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我大限将尽,也无权管你太多,你想怎样便怎样吧。不过你记住,我抽出骨骼将你幻化成形,不是给你来与这魔女相濡以沫的!也请你认清楚,那魔女手中的孩子不是你的骨肉,那是混沌天地之间聚万千怨煞之气生出的魔子,若是养大成人,天下难安。”话音落尽,盘古已经没了踪影。
画无骨一声苦笑:“那当初,你又何苦让我来使着美男之计?”
……
君拂醒来时,天上已经繁星点点,百柳谷内的茅屋里,画无骨抱着孩子坐在床沿,轻轻戳了戳那孩子肉嘟嘟的小脸,仔细的打量,怀中婴孩却裂开嘴笑了,露出他那还未长牙的牙床。
这就是天地之子么,会有什么祸害?
毕竟他与君拂在沙堆里捡到这个孩子之时,这孩子还是一脸无害的样子,怎么会聚万千怨煞之气于一身?
“今日你去何处了?”身边突然有人冷声问道。
画无骨抬起眼眸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地说:“是个男孩,就叫他阡陌吧,唤他陌儿。”
君拂坐起身来,和他一起揉捏着阡陌的脸庞,昔日英姿飒爽的魔君,此时说起话来,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她说:“你可知道,今日,我险些丧了性命?”
“我知道。你是魔神,不死不灭,又有何惧惮?”抬起头来,他看着她,又说:“更何况,有我在,谁敢动你?”
都说青春年少,这少女心萌动起来是越发不可收拾,只是这区区一句话,她便软了心,笑了起来。
“日后,有你在,此生足矣。”
画无骨身形一顿,这个女人,当真如此好骗吗?于是不由得抬眼打量着她,没来由的,他问:“阿拂,若有一天,你发现我是骗你的,你会如何?”
“我会如何?你是我君拂的夫君,就算真的骗了,我也信你。”
“若是,骗得厉害呢?”
“怎么个厉害法?”君拂伸出食指,傲气的抬起他的下巴,只需一低头,便可吻上他的唇。
画无骨看着近在咫尺的樱桃小嘴,心中浪起云涌。
这是他的妻子,他要动手么?可是从一开始,他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接近她的。
然而现在,问题又变了。
他爱她么?若爱,他便誓死护她,说什么也不能让盘古伤她分毫;若不爱,他便要动手,给她个了断。
……
君拂。
君临天下,拂拂清风。无骨而画,暮画无骨。
……
他爱她吗?
谁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