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东之俊早已伤痕累累,肩胛骨上的箭矢限制了他躲避和拼杀的动作。
在被洛嚣一剑将手上的长剑挑落在地上后,他虽心有慌乱,却仍未有一丝一毫的忌惮。
面对数万大军的包围,他直接调动着身上所有的内力,生生将后背上的那支箭喷出了体外,又迅速自地上捡起剑柄来,同周遭大军拼杀着。
眼看着有几名士兵已经率先冲到了距离云汐言不足三丈远的距离了,东之俊心急着一把抢过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士兵们手里的长矛,猛地朝那最先冲向云汐言的几人扔了过去。
长矛入体,将士们死了一个又一个,就在其打算故伎重施之时,却猛地自背后后心位置感受到了利刃穿身的刺痛,那一剑贯穿了全身,直接自其胸口处染了血痕突出。
连明这一剑虽并未伤及要害,却也是直接将其内功瞬间破除了。
在连明收剑的同时,洛嚣又迅速冲上前去补了一剑,此一剑贯穿其身,直刺心脏。
低头望着那沾染着自己鲜血的剑身自胸膛内穿出时,东之俊忽然之间眼神悠远的望向了骊州城门口慌张的背影。
只要她平安,他纵使他被乱剑穿心而死,亦无憾了……
他承认,从前是他被权势所蒙蔽了眼睛。
曾经他甚至因为阿言嫁给了洛幽而愤恨不已。
可当他再次从父亲的人手上救回阿言时,当他带着她一路逃亡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一般,重燃了对阿言那年少时最为纯粹的心动与爱。
如今,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最终他竟真的为了护她周全而牺牲了自己。
他曾想,自己会是在揭竿叛乱中而亡;或是在坐上皇位后被刺客所杀;亦或是碌碌无为老死在崎赤山庄中。
可他独独没有想过,有一日,他会是为了保护自己最为心爱的女人而死……
长姐!俊儿要来找你了……
当拂晓的黑夜渐渐透出一丝丝微光之时,东之俊的尸身终于缓缓的落地了。
他逃了一整夜了,太累太累了。
累得不想说话,甚至不想再动了。
感受着身子越发僵硬变凉,意识也渐渐溃散了。
……
“王爷!探子回报,太子原本已从骊州城离开了,但却不知为何,又转而朝这边来了。似乎……是在追什么人。”
彼时皇城内,邀雪抱拳立于洛幽身前,恭敬回禀道。
“除了岳父大人,便是阿言了!邀雪,事不宜迟,传本王命令,叫暗卫迅速出动,拦截太子的人!不管他追的人是谁,一律先给本王救下来再说!”
“是!”
早在半个时辰以前,孙炎老将军的人同他自己的亲兵们一起,便已顺利击溃了皇城中太子的守备军,随后顺势拿下了皇宫。
现下皇城内,太子的剩余势力都已经被他的人,顺利铲除干净了。
如今唯一叫他忧心的,还是阿言。
彼时骊州城门外,云汐言只来得及瞥了一眼瘫软在地上沾满了鲜血的白衣男子,便迅速朝骊州城内冲进去了。
她从前只坐着马车跟随皇上奉命去芙蓉寺进香时。来过骊州城,如今再入到骊州城内,她不禁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往哪个方向逃了。
身后太子的大军愈发近了,她被吓得一时腿软,竟是怎么都迈不动步子了。
跑了一整夜,她早已累得双腿发颤,肌肉酸痛了。
就只听得身后喊杀声四起,在她昏迷的前一刻,终于迷糊间瞧见了邀雪那若鬼魅一般的身影,朝自己冲了过来。
“留太子活口,其余人,一个不留。”
“是!”
邀雪一声令下,紧接着,其身后的数百人,一个个身形矫健,健步如飞的刹那间冲入了乱军之中。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将涌入城中的大军,杀了个片甲不留。
“王妃晕倒了,我先带她回皇城去。云鸽,你带着太子和其余暗卫回城,直接去向王爷复命吧!”
“云鸽明白。”
邀雪身为杀手训练营中四大杰出杀手之一,说句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接到命令后,云鸽忙不怠慢着擦刀招呼暗卫们,压着太子迅速离开了。
“雪大人,城门外发现一具尸身,疑似是……骊州城的城主苏亦。”
“什么?”
原本打算带着云汐言离开的邀雪,在听到了下面人的禀报后,身子猛然一僵,大脑也紧跟着空白了。
“雪大人,您可还好吗?”
自地上跪坐了良久,邀雪方才颤抖着双手,将眼角不自觉落下的泪痕,抬手拭去了。
“你们……务必将王妃顺利带回靖平王府内。我还有事,需得晚些时候,才能返回皇城。若你们将王妃顺利送回,记得如实禀报王爷,这里发生了什么。”
“属下明白。”
叫人带走了云汐言,邀雪独自一人提着落雪剑,止不住落泪的亦步亦趋向城门外迈步了过去。
自她起身的地方到城门口,不过数十步远,却是每走一步,便滚落一滴泪水在地上。
当黎明温柔的光洒向大地时,她终于艰难的迈步到了那具被鲜血染红了的白衣尸身旁。
昔日的苏亦最爱干净,却不想如今死后,非但无人为他收尸,还被千万人所践踏,踏的这样脏。
“苏大人……果真是你。”
颤抖着一双手将苏亦的头小心抬起,邀雪止不住的热泪不断翻涌出了眼眶,砸在地面上。
纯与白,原是苏亦生前最为喜欢的,只因他喜欢,所以她便也跟着喜欢。
想不到,她的大人,有朝一日竟也会被这般玷污践踏,实在叫她心碎不已。
犹记得她初次见他时,是在安平王入葬的一个月后。
那日她被皇上召见,说是朝中局势混乱,叫她留心太子和前朝大臣结交之事。
她本还有事要奏禀,奈何门外苏亦却着急要见皇上,说是关乎安平王被冤一事。
皇上见其坚持要闯殿,虽有恼意,却也还是允准赵公公放其入殿了。
她记得清楚,那日的苏亦,虽身着一身官袍,可腰间却仍为友人吊唁,兀自绑了一条白绸。
那眉宇之间的干净,令她只一眼便沦陷其中,无法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