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怀桑从未觉得像现在这般无奈绝望过,就算曾今被自己最亲的兄弟出卖,就算曾经在忘川河内苦苦挣扎,他都没有像这般绝望过。
仅仅是因为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未能得到自己的庇佑,反而为自己受累。
这一次的莫怀桑算是重生,也不算。
因为毕竟现在的莫怀桑不是那个能呼风唤雨,振臂一呼就有千万人相随的大将军,而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人罢了。
那些恩恩怨怨他已经不想理了,余下的岁月只想守着家人看时光静好。
从此,凑桑村的街头多了一对奇怪的组合。
一个穿着随意的老头儿在街边摆了一个丝毫不起眼的小摊儿,卖些书画。旁边坐着一个面目俊朗的人,看样貌不过三十,却是一头白发胜雪。
莫怀桑坐在摊前,既不吆喝着路人来买,也不会向来者介绍哪些画好,秉承着——你愿意买,我就愿意卖,就是不多说话。
莫怀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街头,不放过每一个熟悉的人影,多盼望能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莫怀桑问过街坊四邻,每个人都避而不答,反倒会去追问莫怀桑为什么会问。
这种无所谓的方式倒是颇有些新奇,反而买画得人也多了起来。
反正也不贵,几文钱,挂在家里也别有一番风味。
画摊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莫怀桑依旧不在意。
有人问莫怀桑,你这些画的都是些什么?
莫怀桑说,“回忆!”
那人又问,“老板可会画人物肖像?”
答曰,“会!”
那人又问,“可否为在下画一幅?”
答曰,“不可?”
那人依旧锲而不舍,问曰,“为何?”
莫怀桑抬起眼眸,如深井古潭,毫无波动。直视着那个人的眼,答曰,“此生只为一人作画,除她之外,其余皆是云烟。”
那人也不恼,只道是一个痴情的画师,四处找寻爱人的影子。
只是从此以后,莫怀桑的小摊便在稠桑村出了名了。
众人皆说,稠桑村的街上有一个痴情的画师,画技精湛,却不轻易显露墨宝。
一传十,十传百,莫怀桑成了稠桑村一个名气不小的人。
这些事情,赵有乾自然也知道,盘算着等自己抱得美人归时,就让这个人来为自己作画,想想都美好得很呐!
罗敷卖了莫家小院后便寻了个偏僻的地界,买了座小小的院子,屏蔽了外界的所有干扰。自然也不知道,稠桑村来了个只画回忆的画师,更不知道那个人便是自己念念不忘的人。
这期间,罗敷偶尔会吩咐阿宁外出买些生活用品,还有些干粮。
赵有乾也会定期派人或亲自过来看看罗敷的境况,送些银两吃食过来,往往都会被罗敷冷脸拒绝。
赵有乾也不恼,相比之前的急切,此时的赵有乾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任由罗敷的各种横眉冷对。
初见时,可能只是因为那可倾国倾城的容颜而陶醉,而现在,是深深地沉迷于一种执念。
赵有乾也不知道,这种感情何时有的,又像是瞬间萌发,又像是水到渠成,只是来得猝不及防。
赵有乾没对罗敷说,家中的妻子已经被自己打发掉,府中的侍妾已被自己全部遣散出府,那些人本就没有感情,不过是在平淡乏味的光阴中潦草度日罢了。
但是罗敷在意吗?
不在意的。
赵有乾深深地知道,所以他不说。
因为说了也没用,说了也不关心。
赵有乾说,我等着你想明白,但时间绝不超过一个春夏秋冬。
罗敷还风华正茂,赵有乾已经四十有余了。
稠桑村并没有多大,但是找一个人也是相当的不容易。
周围十里八乡的,无异于大海捞针。
某天阿宁的手里除了买的新鲜蔬菜,还有一卷画纸。
罗敷正在门口准备午饭的野菜,无意间抬头就看见了阿宁手中的东西,不免好奇。
“阿宁,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阿宁将手中的菜篮子放下,跑到罗敷面前,“少夫人你看,这是我在路上拾来的。”
罗敷接过阿宁递过来的画卷,也不在意怎么也纠不过来的称呼。早在搬出莫家时,罗敷就说过不用再叫她少夫人了,可是阿宁这个倔丫头就是不听。
将画纸展开,一路上被阿宁握在手中带回来,纸张已经有些褶皱了,但是丝毫不影响画主人的精湛技术。
薄薄的画纸上,有一棵桃花树,开得正艳,旁边是一条浅浅的溪流,一阵风吹过落英缤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