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宜闻言一下就瘪了小嘴,她不喜欢学武功,更不喜欢跟着娘亲学武功,若是跟李副将,李副将至少不至于像娘亲这样每日板着脸。
所以她才会想做些别的事情,只要不被娘亲盯着扎马步、学拳脚,哪怕在厨房里做那些完全不能下嘴的饭菜,她也格外的乐在其中。
卢依凝哪会看不出女儿的心思。
她也知道自己或许对女儿太严厉,可严师出高徒,当初她的父母便是如此教导的她。
见自己的娘脸色格外难看,荆宜饶是满腹委屈,还是服了软:“娘,我今后不做这糖醋排骨了……”
卢依凝险些被她气笑:“这么说,你还想做些别的?”
荆宜下意识点了点头,见娘亲满眼怒气,又心虚地摇了摇头。
荆永丰忍不住为女儿说起了情:“行了,你就训斥宜儿了,她在这除了看书、习武也没别的事可做,总不能……”
“总不能什么?总不能一直这么看书、习武?旁人在她这个年纪早已通读四书五经了,也就她这么不学无术,我这个当娘的对她严加管束,倒成了我的错了?”卢依凝立刻对荆永丰发起了难。
这下,一旁的冰儿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卢依凝昏迷了这么多年才终于醒来,对荆宜这个女儿望女成凤心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凡事不宜太过,卢依凝越是对荆宜严加管束,荆宜就越是不想安分。
小孩子家家,哪会那么听话服管?
更别提荆宜还是从小放养长大的,荆永丰压根就没怎么管过她,打小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突然来了个娘,每日盯着她,什么也不让她干,她自然不习惯。
“都是你荆永丰,把女儿养成这样,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开口,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样子,若我没有昏迷不醒,哪会由着你把女儿惯坏?”卢依凝仍在气头上,没好气地继续说道。
“荆夫人,少说两句,荆大夫也是一份好心,所以才会开口相劝。”冰儿道。
卢依凝并没把冰儿的话听在耳朵里,继续朝荆永丰呵斥:“以为榜上了逸王府,就能高枕无忧了?到头来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女儿怎么办?没个一技之长,女儿今后凭什么傍身?你能护女儿一生一世吗?还是我能护女儿一生一世?一辈子的路,还不是得由她自己走,我为了她好,有错吗?”
不能说是谁对谁错,只是卢依凝为荆宜打算得太多。
而荆宜不过是个年纪尚小的孩子,若不是卢依凝这一番话把一切点破,恐怕再过个一年半载,她也不会明白母亲的这一份苦心。
“娘,你别骂爹了,宜儿以后一定乖乖的,再不进厨房,再不惹你生气……”荆宜红了眼圈。
她觉得来到理县之后,日子安安稳稳、和和美美的,没什么不好,可听娘这么说,心里不觉有些惶恐。
如果有朝一日这安稳和美的一切,突然就结束了,那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如果那辰王的人找到了逸王妃娘娘,如果爹和娘为了保护逸王妃娘娘,真出了什么意外……自己没有一技之长,又无武功傍身,岂不是只能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想清楚了这一点,荆宜终于懂了娘亲的良苦用心。
她不免自责,自责自己太不懂事,处处要和娘亲反着干,惹得娘亲大动肝火。
荆永丰听了这话,沉默着没有开口。
如今逸王和逸王妃处境艰难,他又何尝不知?
在荆永丰眼里,只有自己还活着,就一定会保妻儿安稳,他早已不再去想今后那些有的没的了,今后会发生什么,谁又能料到呢?
或许明日辰王的人就找了过来,或许明日逸王殿下就登上了太子之位……
若心中有太多忧虑,只会徒增烦恼,还不如过好眼下,至少眼下一家三口能够团聚,这便是他此生最大的福气了。
卢依凝听着荆宜的一番话,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见荆永丰一直不语,她知道许是自己方才的那一番话说得太重,再一开口,语气略略软了下来:“宜儿,娘知道你年纪还小,可你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你爹先前在江湖上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先前能对我下手,今后自然也有可能对你下手,娘是希望你能有自保的本事,即便面对危难也不至于束手无措任人宰割。”
“宜儿知道……”荆宜不住地点着头,把小小的身子贴在卢依凝的身上,“娘,你别说了,宜儿好好习武便是了,宜儿今后一定会听你的话……”
“好孩子。”卢依凝抱紧了她,心里涌起一阵欣慰,随之而来的是难言的酸楚。
她之所以这么着急,不是没有原因。
那毒药虽解了,但毒性早已坏了她的身子,每每练功屏住内息,都能感觉到经脉正日渐衰弱。
如今她虽仍是年轻时的模样,但身子已然一日不如一日,还不知能支撑多少时日。
她之所以没把这一切告诉荆永丰和荆宜,是不想让丈夫、女儿为自己担忧。
正因知道自己或许时日无多,所以她才会如此的着急。
着急想要看着荆宜长大成材,着急想把自己毕生的武功全都传授给荆宜……
荆永丰没说话,却不代表他不清楚卢依凝的心思。
他是大夫,卢依凝的那些伎俩,又如何瞒得过他的眼睛?
他早已知道,即便自己的妻子从昏迷中醒来,也不会余下太长的寿命,也不可能与自己白头偕老。
到头来,只可能是自己独自一人垂垂老矣。
他很珍惜有妻女在身边的日子,想好好地过每一日,把每一日都当成卢依凝这辈子最后的时日。
原本来到这邑县,是不必带上卢依凝与荆宜的,人多了难免不会惹人注意,可他恳求了逸王殿下,让逸王殿下允许他携带妻女一同护送王妃娘娘,为的就是再不与妻女分离。
“宜儿,好孩子,听你娘的话……”他上前,一双有些粗糙的大手,轻轻摸了摸荆宜的小脑袋,声音里透着难掩的沙哑与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