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宜一点儿也没察觉到他是在顺着自己说话，张口答道：“虽算不上什么十里红妆，但可比寻常人家要强太多了，不知情者还以为是哪个官吏在嫁女呢……”

“看来这逸王爷和逸王妃都是不错的人。”莫光霁说道。

能对一个丫鬟如此上心，足以见得逸王与逸王妃是很善待下人的。

如今等级尊卑如此明确，善待下人的主子并不很多见，甚至有些深宅大院，一个月能抬出来好几个下人的尸首，有的是企图爬床，被主母抓住的丫鬟，有的是冲撞了主家的马夫或仆役……

不过逸王府好像还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加之上次见那逸王妃是个硬气又讲理的人，这让莫光霁更是对逸王府多了几分好感。

就是听说逸王殿下不能生育，已被皇上排除在储君人选之外了。

莫光霁虽然只是个半大孩子，但听说这件事还是觉得十分的可惜。

即便是他这个半大孩子都知道，逸王可比那辰王好太多了，光是身上的赫赫战功，就是那一直居住在京城，从未经历过风吹雨打的辰王所远不能及的。

还有修建运河的事，解决了两地的旱涝灾害，实在是大功一件。

之前莫光霁知道逸王与辰王争储处于下风时，还一直纳闷，不知皇帝是如何想的，分明逸王殿下才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为何皇帝非要选择那辰王。

后来听说陆泓逸这辈子恐怕不会有子嗣，才略略明白过来。

明白过来，心觉老天未免太不公平，为何逸王殿下这么好的人，会生不出子嗣？

也不知道这消息究竟是谁放出去，若能一直瞒着，其实倒也还有几分争储的胜算……

莫光霁在白马私塾算是个正直的人，很多事情从不宣之于口，他年纪虽小，心眼却多，想事情总是想得十分复杂，父亲并不是什么大官，祖上也没有出过什么皇亲国戚，到他这一辈，已只剩下他一根独苗，故而他肩上的担子较重，未来势必会要担起家族的声望。

来到这白马私塾，他与其说是来念书的，不如说是来结交的。

其实这么想的不光是他一人，不少来白马私塾的学子也是这么想的，尤其是那些已十来岁的学子，早就深谙这个道理。

这白马私塾常有高管与皇亲国戚之子，若小小年纪就能攀上交情，今后长大成人，在官场上必定会互相卖几分薄面。

莫光霁原本打算巴结巴结这徐子实，可徐子实为人实在不堪，莫光霁对这等仗势欺人的人百般看不过眼，心知徐家有子如此，即便有徐太尉这一门远亲，但今后恐怕也很难有什么作为。

故而他把视线转移到了荆宜身上，听说荆宜是逸王妃的亲戚，逸王妃对她如此关怀备至，亲自来到白马私塾，要为荆宜讨公道，可见荆宜在逸王妃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

早在莫光霁将此事说给家中父母听的时候，父母就告诉他，不要得罪了这荆宜。

逸王殿下与辰王殿下，谁会是今后的储君还未可知，若能与逸王殿下攀上关系，说不定今后能大有裨益。

此刻看着荆宜清秀的小脸，莫光霁心里有那么些不是滋味。

其实他更希望自己对荆宜从不曾有过这么一些功利的目的，毕竟整个白马私塾里，荆宜算是心性最单纯的人，他自然也希望自己能以诚待人。

上次，他撞见徐子实恶言恶语刁难荆宜时，不假思索对荆宜出手相助，事后想想，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究竟是为了巴结荆宜，还是纯粹只是见不得荆宜白白受欺负。

荆宜并不知道莫光霁的这些心思，她还在兴高采烈地喋喋不休着，说着青筠姐姐化上妆，穿上凤冠霞披是何等的惊艳，说那日的场面是何等的热闹。

说了好一会儿，才发觉面前的莫光霁似乎有些走神。

她忍不住伸出手，在莫光霁面前晃了晃：“莫光霁，你在想些什么呢？”

“哦，没……没什么，”莫光霁摇摇头，面上有尴尬一闪而过，“我只是在想，你今后长大了势必也是要嫁人的，也不知你会嫁给何人。”

荆宜从未想过这些事，即便在看到青筠出嫁的时候，她也压根没想过自己今后也会成为新娘子。

她闻言摆摆手：“我现在年纪还小呢，想那么多做什么？待到了成亲的年岁，自然会有媒婆上门提亲。”

“那你可有想过，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少年？”莫光霁忍不住问。

“当然是要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可千万不能像我那个师傅一样，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须。”荆宜想也不想地说道。

小小年纪，到底更喜欢好看的人、好看的事，绝大多数孩子都是如此。

莫光霁心道她心思当真单纯，笑道：“那若你的夫君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却无权无势、一穷二白呢？”

荆宜挠头想了想，想不出个答案，不禁皱眉：“你为何总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莫光霁闻言再次一笑：“没什么，只是随口一问。”

荆宜气呼呼的：“你这明明是在咒我，好端端的，我未来的夫君为何非要无权无势、一穷二白呢？”

“是是是，是我说错。”莫光霁很是好脾气。

荆宜哼了一声，这才放过了他。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莫光霁与逸王殿下有些相似，一时却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相似。

或许是那极有耐心的神情，像极了哄逸王殿下哄王妃娘娘时的样子。

又或许是莫光霁眉目清隽，唇红齿白，与逸王殿下一样，都是千里挑一的外貌。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莫光霁笑着问道。

荆宜这才而发觉自己不知怎的，竟对他发起愣来。

“我……我才没有看你，”她有些恼，更多的是尴尬，“谁……谁看你了？”

说着，拿起书卷，低头看了起来，再不理会莫光霁。

莫光霁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为何无缘无故就惹恼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