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说起荆永丰这次去西北找解药,江若灵不免多问了几句,听说一切尽都顺利,若不出差错,荆永丰应是再过十天半个月就能回府了。
“也好,免得荆宜那小丫头片子,每日抱着荆永丰这个爹留给她的小物件直掉眼泪。”江若灵道。
府里上上上下下都对荆宜这个瘦瘦小小的小丫头片子疼爱得很,就连厨娘都总会给她单独做些好吃的,生怕她饿着了,长不高个子。
几人边说边用膳,就连李元达这个在陆泓逸面前一向谨言讷行的,都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不知为什么,李元达总觉得自从王妃娘娘来了之后,这偌大的王府才变得有那么一些家的烟火气,之前虽然也热热闹闹,人来人往,却总像是少了些什么。
用膳时,江若灵特地将糖醋小排夹了些许出来,让丫鬟给荆宜送去。
丫鬟很快就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端着那只盛糖醋排骨的碗,里头令人食指大动的排骨竟是一块也未动。
“这是怎么回事?”江若灵不解问道。
丫鬟讪讪:“荆宜姑娘似乎受了欺负,正在屋子里生闷气,说是谁也不见……”
至于这位小祖宗究竟为何会生闷气,丫鬟也不甚清楚。
江若灵闻言柳眉微蹙,起身就去了荆宜的屋子。
荆宜住的偏院,虽叫偏院,却一点也不偏僻,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为了方便照顾她,江若灵还特地让青筠挨着那院子住下了。
那丫鬟果然没说错,荆宜的确在屋里生闷气不肯见人。
江若灵来到屋子前刚抬手敲了一下门,里头就传来荆宜没好气的声音:“不是叫你们走开吗?谁也别理我!”
随行的丫鬟清了清嗓子:“荆宜姑娘,是王妃娘娘来找你……”
里头荆宜的声音一顿,不多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打开,荆宜满是泪痕的小脸露了出来。
“怎么回事?”江若灵拿出帕子,替她擦着泪。
那帕子上有股温温软软的香味,荆宜嗅着嗅着,不知不觉就想起了自己那昏迷不醒的娘亲。
娘亲身上也有这么一股温温软软的香味,像是花香,却又不是。
平日里趁着爹不在的时候,她时常跑过去,挨着昏迷不醒的娘亲,小声地跟娘亲说话,把每日发生的趣事一说给娘亲听。
不过绝大多数时候都没有什么趣事,无非就是吃吃饭睡,睡睡觉。
反正娘亲昏迷着,也是听不到的。
而且说话声还不能太大,只因若是叫爹发现了,还会将自己狠狠地责骂一顿。
如今娘亲被接到了这逸王府里,而爹却不在此处,虽然有江若灵和青筠的照顾,荆宜却依旧有种寄人篱下的生疏感,仿佛牙齿崩掉了一小块,一张嘴就透着风,那感觉说不出有多疼,却十分的陌生凄凉。
江若灵看着眼前这小姑娘的一双泪眼,也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何尝不知道小丫头寄人篱下,心里定是有些难受?
却没想到竟哭成了这般模样,两只眼睛肿得就跟小桃子似的。
“到底怎么了?”江若灵柔声问。
温柔的语气,叫荆宜忍不住想,自己的娘亲若是醒来了能开口说话,声音定也会这般的好听。
这么一想,眼泪不禁又流了下来。
荆宜哭着不答话,一旁那照顾荆宜的丫鬟却讪讪开口了:“回王妃娘娘的话,今日荆宜小姐在私塾,遇上了那徐太尉的外侄孙,那小毛孩是个新到私塾的,不懂规矩,冲撞了荆宜小姐……”
徐太尉?
江若灵双目微眯,她没想到,这事居然和徐家有关。
徐叶榕在宫里当妃子,听说最近还被封了贵妃,日子蒸蒸日上,一日好过一日,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徐家的亲戚也跟着耀武扬威起来,倒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那些人耀武扬威归耀武扬威,万万不应该惹到她的人头上。
她将荆宜这小丫头片子当成自己的亲妹妹,自然不会容许旁人欺负荆宜。
眼看着这才傍晚,私塾的先生应当还在,江若灵这就打算亲自去一趟:“备马,去私塾。”
丫鬟闻言连连点头。
荆宜则仰头看着江若灵,有些手足无措地问道:“王妃娘娘,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她之所以不敢径直把事情原委说出来,就是怕江若灵会嫌弃自己又惹了祸。
爹临走前曾跟她说过,让她乖乖待在这逸王府里,万万不可惹是生非。
可这才没过几天,她就已经惹恼了那徐太尉的外侄孙……
荆宜害怕江若灵会嫌弃自己,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瞧着自己的鞋尖,一张小脸红彤彤的,上面还挂着泪痕。
“当然不是,”江若灵捧起她的脸,“你爹将你托付给了我,我自然要好生照顾你,让你在外头受了欺负,是我的不好。说,那人究竟是怎么欺负你的?”
私塾里都是些毛头小子,极少有姑娘,虽是些小子,动起手来去绝不会是荆宜的对手。
荆宜脸上身上毫无伤痕,瞧着应该没被人动粗,故而江若灵猜想,应当是有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而这种话,八成是跟荆宜的爹娘有关。
江若灵果然猜对,荆宜定定看着她,确信她没有嫌弃自己之后,擦干眼泪,抽抽噎噎地说了起来,说那徐太尉的外侄孙,讥讽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乞丐,能进私塾是沾了逸王府的光。
“他还说我这种人就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说我身上有股臭味,闻着就让人作呕……”荆宜说着,小脸上浮现出愤愤的神色。
自己身上才没有什么臭味,那是药粉的气味,只不过从未闻到过这种药味的人,一时半会儿会有些不习惯罢了。
荆宜不在乎自己被人讥讽,可她受不了别人说她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那顽皮小伙也是个讨人嫌的,非说若她是个有爹娘的,就把爹娘带来私塾让大家瞧瞧。
荆宜脸涨得通红,平日里牙尖嘴利一个顶仨,在这件事情上却怎么也说不过他,这才生生被气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