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依甯见到赵北北的时候，像是看见了少年时的骆宣。一样的温柔阳光，如同驯鹿般澄澈的眼眸，此时噙满了泪水。

冰冷的停尸间里，早上还笑眯眯的问她今天的粥好不好吃，晚上竟然就躺在了这么一个黑暗又冰冷的地方。

少年还穿着高中生的校服，地上是刚刚滑落的书包，他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你们骗我的对不对？！”

“说啊，是不是你们骗我的！”少年哽咽着，眼圈红红的，声音嘶哑的像极了一只愤怒的小兽。他的目光落在旁边，坐着轮椅的顾依甯身上，“为什么？为什么啊？”

顾依甯的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面对少年的质问，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姐姐，是个很勇敢很善良的女孩。”

因为很勇敢，很善良，所以才会拼尽全力跟凶徒对上，甚至敢去夺刀。

“我欠她一条命。”

这是事实，如果不是小赵，现在认领尸体的……

会是谁呢？

顾依甯垂下头，低声道：“我很抱歉，你的姐姐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她跟我讲了关于你的很多事情，她很爱你。”

“谁需要你的抱歉！”少年嘶吼着，脖子梗出青筋，愤怒的整个脸都变成了红色，“我早就说过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多管闲事，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吗？”

“你死了要我怎么办，要我怎么办啊！”他扑到冰冷的停尸床上，颤抖着手掀开白色的布，看着熟悉的那张脸，彻底崩溃起来。

“以前你就不听我的话，让你把我送出去你偏偏不肯，说什么自己能养得起！谁需要你养啊，把自己活的一点儿都不像个女人，非要逼着我读书念大学……谁要考状元啊，你都死了……我考给谁看啊……你说啊，你说话啊！”

他跪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抓住那只冰凉的手腕，痛哭着：“你以为你是谁啊，救世主吗？说好等我考上大学，你就请一星期的假，带我去爬山看海去游乐场……你说别人家弟弟有的，我也都会有，你都忘记了吗？”

“我改主意了，我想去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姐……你回来好不好？”

“我就剩你一个人了……”

“姐，你别死……”

“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别走，你别离开我。”

“赵南南，你个骗子！呜呜呜……”

这个大男孩待在停尸间整整一个晚上，从一开始的嚎啕大哭，变成了愤怒叱骂，最后变成了絮絮叨叨的回忆，还有家常。

“你说我洗衣服洗不干净，说我的球鞋太臭要经常刷，其实我是故意气你的。你每天忙工作回家晚，我一个星期见你一两次，你天天打两份工，说要给我攒钱买房子，以后让我娶媳妇儿……呵呵……我说没人愿意嫁给我更好，我们姐弟相依为命就好了。你却骂我，说自己以后要找个喜欢的人结婚，要生个可爱的孩子叫我舅舅，我都记得……”

“怎么你就不记得了呢？”

他这一晚上说了很多，顾依甯一直坐在轮椅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一对姐弟。

医生过来催了好几次，都被顾依甯拒绝了，这么冰冷的停尸房，她怎么能让这个还未长大的少年，一个人呆在这里呢？

直到第二天凌晨四点，赵北北缓缓站起身来，他擦了擦眼角，倔强的模样让人看着心疼。他就这么站在顾依甯面前，“那叫什么名字？”

“顾依甯。”

“我姐姐是为了救你而死的？”

“是。”

“谁杀的她？”

“你惹不起的人。”

“因为那些人想要杀你，我姐姐替你挡了一劫？”

“是。”

“我恨你！”

“我知道。”

顾依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她长叹一口气，缓缓道：“我看过你的学习成绩，很欣赏你的天赋。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我会给你一大笔钱，送你出国念书，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行业，一辈子衣食无忧。或者，我送你去北华城，在那里你会遇见危险，会遇见很多心思歹毒，诡谲莫测的人。我会教给你很多东西，站在足够高的位置，跟我一起携手为你姐姐报仇。”

“你选哪个？”

有人安于现状贪恋安逸，有人重情重义不惧危险，她给了两条路，便看这个少年如何选择了。

而多年之后，站在北华城金融圈令人闻风丧胆的金牌律师赵北北，则成为顾依甯手底下最锋利的一把刀！

少年忽然仰起头，眼神杀气腾腾，他紧紧握着拳头，一字一顿道：“我要给姐姐报仇！”

“好。”顾依甯点了点头，“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好好学习备考，这半年你也许会很累很辛苦，但相信我，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会安排辅道你的老师，以及照顾你的保姆，不要忙着拒绝我，我愿意花费这笔投资是因为我相信你的潜力和价值。你的学校虽然不是海城最好的高中，但是现在转学弊大于利，上学之后你的所有空余时间都会被占用，你没有休息时间，从明天开始，你必须全力以赴的学习！我会为你安排最好的大学，请最好的导师，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学。”

顾依甯目光紧紧盯着他，眼前的这个少年，有天赋有情义，也有善良。都说不记仇的人，也不会记恩，她相信眼前的少年，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

相信那个时候，他的姐姐站在天上，也会欣慰的吧。

“可以亲自替我姐姐报仇？”赵北北看着她，眼神渐渐变得坚毅。

“可以。”

“那好，我答应你。”

少年的声音掷地有声，明明还很稚嫩的脸庞，却让顾依甯感受到一种成熟。也许从他姐姐离开的那一瞬间，这个孩子，便长大了。

“用这种方式让你长大，我很抱歉。”顾依甯喃喃说着。

她的声音很小，赵北北没听清楚，眼神诧异，“你说什么？”

“没什么。”顾依甯微微一笑，“我相信你，你不会让我和你姐姐失望的，是吗？”

“我还是恨你。”赵北北哼了一声，移开视线。我

“没关系，是我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