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之中，程青澜蜷缩在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内，她感觉到身下传来一阵又一阵的不适。她此时本应该躺在软床之上，好好地坐月子，但是她现在却蹲在了这样的地方，承受着心灵上和肉体上的苦痛。

“吱呀”一声，牢门被打开了。程青澜抬起了头，猛地冲了上去，她揪住了来人的领子：“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是不是？”

秦素烟放下了程青澜的手：“娘娘身子不好，还是不要这样动了火气。”

“说，你怎么知道那个孩子不是本宫的？”

“常恒是玄微门的人，而我，是玄微门倾尽全力所要辅佐之人。将常恒安排在你的身边，本就是一个计谋，等着你自投罗网。”

程青澜苦笑了起来：“原来你一早就算计了本宫，想要保住本宫生下常恒的孩子，然后就能害死本宫了。”

“正是。”

“可是本宫不明白，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死本宫？本宫之前的确与你有些恩怨，可是你再怎么恨本宫，也不至于要抖落出本宫的欺君之罪，害程家满门抄斩啊！”

“可是当年，你间接害得秦家满门抄斩，秦素烟枉死，如今你落得这样的结局，也算是报应。”

“这是本宫和她的恩怨，与你何干？”

“告诉皇后娘娘一件奇事。”秦素烟凑在程青澜的耳边，“那一夜，我没有死，我的魂魄怨念太深，寄在了这个南丰王妃的身上。”

秦素烟的这一字一句都敲在程青澜的心上，她失魂落魄地看着秦素烟：“果然是你！是你来找本宫寻仇了！”

秦素烟笑道：“娘娘英明。”

程青澜一想到自己和秦素烟日日共处一室，实在是有些后怕，她慢慢往后退去，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

秦素烟按住程青澜的双臂，将她拉近：“你看着我。你当初为什么要害死我？我可是你最亲的姐妹啊！”

程青澜不敢看秦素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烟儿，你原谅我好吗？我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而且是凌无绝要杀你的，不是我的本意！不是我！”

“可你也抢了我的夫君，坐了我的后位，夺了我的性命！”

“那我把无绝还给你，还给你好不好？反正，反正三王爷也死了，你可以再嫁给陛下，我的后位也不要，都给你好不好？”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上一世是我瞎了眼，爱错了男人，信错了姐妹。现在我深爱我的夫君，我已经不想做凌无绝的妻子了。”

“那我该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起来呢？”

秦素烟看着程青澜，言语中不含一丝温度：“我要你死。”

“你果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

“你我之间，何谈旧情。”

程青澜摸着牢房破败的墙壁，道：“这到底为什么？我算计了一生，最终还是死在你的手上。”

“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我害死的你，而是你自己为了权势，作恶太多。”

程青澜坐在了地上：“不必用你害死我，陛下早就下旨要处死我了。”

秦素烟半蹲了下来：“可是你已经知道了我那么多秘密，我还会留着你吗？”

“你！难道让我多活一天，你都不愿意吗？”

秦素烟点了点头，然后拿刀刺向了程青澜的心脏：“但是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程青澜瞬间口吐鲜血，她挣扎着说道：“我……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秦素烟抽出了刀：“我等着。”

程青澜瞪大着眼睛，死死地看着秦素烟，随后终于咽了气。秦素烟伸出手，将她的双目合上，嘴里道：“那一日，我也是死在这样的夜里，你我的恩怨总算扯平了。”

秦素烟看着程青澜，心里非常的复杂，她不能说对程青澜一点感情都没有，有很多个瞬间，她也想就这么放过她。但是复仇已经成为了她这一世的义务，她必须要害死程青澜。

秦素烟忍不住为程青澜落下了两行清泪：“如果凌无绝从来没有在这世上出现过，该有多好。”

秦素烟转身离开了牢房，心情有些抑郁，她低着头擦着眼泪，并没有注意看眼前的路。突然，一个布袋套住了秦素烟，不待秦素烟反应过来，便被人打了一下后脑勺，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秦素烟在一片漆黑中苏醒了过来，她被蒙住了双眼，但是从布头下隐隐透进了一些光，她因此确定，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白昼。

秦素烟细细闻了闻，便闻到了青草中夹杂着鲜花的香味，她断定，自己应该是在野外。她动了动身子，发现全身被麻绳牢牢地绑住，她的双手被绑在背后，她摸索了一下绳结，发现是一个死结。她又摸索了一番地面，便发现了一块石头。

秦素烟将石头拔出，然后将手上的绳子放在石头上尖利的一面，反复磨了起来。秦素烟磨到一半，便听外头的脚步声传来。秦素烟停下了手上的功夫，细细用耳聆听了一番，心道：怎么会是程策？

程策走了进来，站在了秦素烟面前，低头看着她：“说，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妹妹，还要害死我的全家？”

秦素烟减小了摩擦的幅度，悄悄磨着绳子，她回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程将军做出这样不入流的事情。程将军现在可是朝廷钦犯，还是先想着自保吧。”

程策扯过秦素烟的领子：“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这么爱你，处处护着你，你为何还要灭我程家满门？”

“我很早就和将军说过，我自有人护着，不需要你。而且，程家不是我害的，是狗皇帝下的旨，你不是早也同意和我站在一个阵营，将狗皇帝拉下皇位吗？”

“你不要再狡辩了！我这就杀了你为程家报仇！”

此时，秦素烟手上的麻绳已经全部被解开，她从容地问道：“怎么？你要杀我？你舍得吗？”

程策刚提起的剑悬在了半空中，咬牙道：“舍不得也得舍得。”

秦素烟感受一阵剑风袭来，她将身子一倒，躲过了程策的剑，然后将双手彻底释放，将遮住眼睛的黑布拿下。她看着程策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替程家报仇！”

程策像发了狂一般，拿剑朝秦素烟刺去，秦素烟将程策的剑一一躲过，然后趁程策不注意，来到了他的身后，反倒擒住了他的脖子，道：“够了，你杀了我难道就能替程家报仇了吗？要抄你们程家的是凌无绝不是我！”

“那杀了澜儿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杀她吗？这是在替秦素烟报仇。就是你的妹妹害死了她，现在一命抵一命，又有什么错的？”

“那是和秦素烟之间的恩怨，与你何干？”

“现在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你先把剑放下。”

程策将剑收起，秦素烟放开了他：“我知道，你失去了妹妹很难过，但是对不起，这是我和她之间的恩怨。”

“难道你想要让我忍下这口气？”

“不敢，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一定要杀死狗皇帝。待我夺回天凌国的皇位，我这就把我的性命拱手送上。”

“凭什么我要等到那个时候？”

“凭你现在打不过我。”

“你！”程策说着又想把剑拔出，秦素烟按住了程策的剑：“程将军，方才若是我手上再一用力，你就死了，但是我没有，因为我想留下你的性命。”

程策不服气地将剑收回，他冷静了下来，道：“方才，你用的是秦家的功夫？”

“将军好眼力。”

“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呢，原来你真的是秦家余孽。不是月兰国的公主？”

秦素烟想了想，还是不将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程策，她回道：“若是将军这样觉得，那我便认了，我的确是秦家的人。我冒名顶替了月兰国的公主，嫁给了凌寒墨。”

“哼，那是你们秦家自己蠢，做了凌无绝的垫脚石却没有为自己想好后路。”

“那你们程家步步为营，最后不也是落个满门抄斩？”

“你还有脸说？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那敢问程将军，若是程青澜没有犯下欺君之罪，程家会被抄家吗？”

程策当时只听闻了凌无绝下了将程家满门抄斩的指令，连夜逃了出来，但是并不知道，程青澜犯了什么事情。他问道：“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程青澜生下的儿子不是陛下的，而是别的男人的。”

“你说什么？澜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纸包不住火，这件事，就算我不说，也会有别人说。”

程策现在对秦素烟的恨意消减了一些，转而大笑了起来：“这下，那个狗皇帝可是要被气死了！”

秦素烟继续说道：“你若是想替程家报仇，不应该来找我，而是应该去找凌无绝。若是凌无绝愿意宠幸程青澜，程青澜也不会这样急着去受孕，闹出这样的事情。”

“你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

“我不敢，你若是执意要恨我，我也没有办法。我说了，待我将凌无绝拖下皇位，我便将我的性命交给你。”

“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程策怒气消了下去，不再和秦素烟对峙。秦素烟站起了身，张望了一下周围：“这到底是哪里？”

“这里是皇城和南丰相接的荒野。”

秦素烟心下一喜：“那这样，我就可以见到我的夫君了？”

“这里是南丰的东面，三王爷在南丰的西面，要是找过去，可要好些日子。”

“我不怕，我现在就要出去找夫君。”

程策拉住了秦素烟：“哎，你当我人是死的啊，这里是你想走就走的？”

“我无罪一身轻，自是想去哪去哪。程将军难道还想把我给绑着吗？”

“你还说对了，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不然我去哪找你拿命去？”

“若是将军想要拿我性命，那最好放我走，我要去找夫君筹谋策反之事。我早一日杀了凌无绝，你便能早一日杀了我报仇。”

“那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秦素烟知道，现在估计是没有办法甩掉程策了，只能带着程策前行。

秦素烟看了看程策：“将军如此英姿，要是这样走出去，一定会被他人认出。”

“那该如何？”

秦素烟想了想，环视了一下这个破败的草棚：“这个地方，你是哪里寻得的？”

“我昨夜刚好不在府中，听到消息之后，我连夜带着你逃了出来，误打误撞逃到了南丰这里。”程策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见这里有个草棚便进去了。”

秦素烟走出了屋子，有草棚就说明有人来过，那说明这里不远处应该有个小镇。南丰中心城镇有重兵把守，但是郊外的小镇的守卫没有这么严格。所以说不定，方圆百里之内能找到人家。

秦素烟又仔细地看了看草棚的周围，地上的青草有被轮子碾过的痕迹，秦素烟沿着这个痕迹走去，嘴里喊道：“程将军，你随我过来。”

程策走了出来：“怎么了？”

“你看地上有马车的痕迹，沿着走去，说不定能找着人家。”

程策仔细地看了看地面：“那我们试试看吧。”

两人沿着地上的痕迹走去，在正午时分果然找到了一个郊外小镇。郊外小镇的消息闭塞，皇城的消息没有那么快会传过去，所以程策走进之时，并未有一人识出程策正是当朝的通缉犯。

秦素烟走进镇内，选了一家布庄，道：“你随我进来。”

“进这里做什么？”

秦素烟将程策拉了进来：“进来你就知道了。”

秦素烟取下来自己的一个钗子交给了店家：“老板，可否为这个公子做一身女子的衣物？”

程策道：“你说什么？”

老板看了看这个钗子，便料定这个钗子价值不菲，便笑道：“公子里面请，想做几身都行。”

程策将手一插：“我不去。”

秦素烟将程策推进了房内：“要想活命就给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