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庆荣眼眸暗沉，一下子沉默了起来，似是在思考顾清许的这句话。

许久，他才又开口，眼神似有几分没有聚焦的涣散，“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上学的时候，老师就说我的脑子笨，不适合读书，初中毕业我就去工地上干活，工地上丢了东西，经理就说是我偷的，后来跟着几个兄弟混日子，打架斗殴赌博，人生浑浑噩噩过了二十几年，他们都觉得我这辈子只能这这样了，没救了，只有你告诉我，人生还可以重新开始。”

程庆荣垂下了头，神情不可抑制流露出一丝痛苦。

顾清许愣了一下，程庆荣的反应有些出于她的意料。

在她看来，程庆荣虽然还至于到那般十恶不赦的地步，否则，这一百万他明可以直接从她的手里抢走，不用答应给顾明哲捐赠骨髓。

他能答应完成这项交易，对于走投无路的顾清许来说，已经十分难得。

但是突然这一番的内心独白，她没想到会才程庆荣的口中说出来。

如此看来，他走到这一步，也是逼不得已。

如果有美好的日子摆在眼前，谁又会不愿意珍惜呢！

在某种程度上，说起来，她和程庆荣相似的地方在于，因与果之间，多少掺杂着他们的身不由己。

顾清许扯了扯嘴角，语气真诚，“你的人生不是由别人决定的，是掌握在你自己手上的。你还清了赌债，也就不欠过去什么了，你还年轻，身体健康，上天已经很厚待你了，有的人想好好活着，可能都没有机会！”

程庆荣看着眼前这个神情黯淡的女人，内心某个损坏的地方奇迹般地在被善意修补着。

他知道顾清许是个善良的人，为了弟弟的病情奔波劳累，筹这一百万一定很不容易。

看得出来，她是个坚强的女人，也是一个容易感染别人，让别人一心向好的人。

程庆荣抬了抬头，捏紧了手里的支票，眸底升腾出一抹坚决的光芒，“顾小姐，你放心，你这次帮了我，你这么相信我，我会信守我的承诺！给你弟弟捐赠骨髓。”

有了程庆荣这句话，顾清许悬着的心落了地。

她丝毫没有怀疑程庆荣的决心，如果他不情愿，确实也没有必要和顾清许说这一通话。

顾清许撩起眼皮，声音温淡，“谢谢你。”

她是真的想感谢他，如果他再糟糕一点，拿了钱大可以不认账。

五年的监狱生活，教会她的很多事情里面包括，人性的底线可以低到多么可怕的地步。

程庆荣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顾小姐，该说谢谢的人是我，你给我了一百万，我却只是给你弟弟捐赠了一点骨髓。”

顾清许牵了牵嘴角，平静道，“这就已经够了。”

只要能救顾明哲，无论付出多么大代价，顾清许都愿意。

程庆荣窘迫地继续挠了挠头，“那顾小姐，我今天就去还了赌债，明天下午你过来找我，我和你去医院。”

顾清许乌乌的瞳仁漾起充满希望的水光，压在心上快要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缓和了不少，她道，“那就麻烦你了。我先走了。”

程庆荣笑了笑，露出来一排洁白的牙齿，他有些不好意思应，“不麻烦。”

他其实很年轻，大概比顾明哲大不了多少，真诚笑起来有种少年感，顾清许也想在顾明哲的脸上看到这般少年的笑容，再多几年，她就可以看到了吧！

她忽然充满了期待和希望。

程庆荣送着顾清许走出了廉租房。

顾清许从廉租房出来，找了一个地方，匆匆对付了一顿午餐，再赶到YQ的时候，差不多到了下午。

顾明哲的事情有了着落，顾清许拍摄更加得劲，渐渐地也习惯了镜头，再加上齐谦浩的指引，顾清许越来越放得开。

一下午在YQ，顾清许拍了好几套婚纱。

......

顾清许走后不多久，程庆荣就找到了高利贷公司，把赌债都还清了。

还完赌债，一身轻松的程庆荣走在了回去的路上。

他正在公交站台等车，突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滑动了接听键。

来电的是他之前一个兄弟，这个兄弟在他出来闯荡江湖之时就认识了，这几年酒肉组局都有这个兄弟一起混吃混喝，不过这两年他欠了些赌债，借了几次钱，都没借到，才和兄弟渐渐有些疏远。

现在赌债还清了，程庆荣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混账，想起当年他们一起在一起的时光，到底还是有些感情在，如今他重新做人，难得这个兄弟不嫌弃他，找他喝酒，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去的酒吧是一个叫彩虹夜的地方。

装修透着一股奢靡的氛围，比他之前去的一些地方都要华丽不少。

程庆荣进去的时候，兄弟小梁已经坐在了位置上等他，见他过来，挥起手热情和他打招呼。

程庆荣笑着走了过去。

两个人先是寒暄几句，气氛渐渐恢复了当年称兄道弟的江湖气派，到底是共同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人，不需要多久，两个人就开始无话不谈。

程庆荣也告诉了小梁，他还完了赌债，以后打算要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小梁表现出了对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开心和欣慰。

把酒言欢，程庆荣又正好开心，一不小心喝多了。

再然后，意识就渐渐模糊，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昏迷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

小梁确认程庆荣已经昏迷，走到吧台的位置，谄媚地看着乔若琦，“乔小姐，都办妥了，人已经昏迷了。”

乔若琦穿着一身服务生衣服，放下手里擦着的酒杯，递给小梁一个信封，淡声道，“这是之前谈好的数额，你数数。”

小梁接过厚厚一叠信封，欢天喜地数了起来。

他正数着，乔若琦拿出另一个更厚的信封和一个针管，放在吧台，“这里面有你手里十倍的钱，如果你把这个针管里的东西打到他的身体内，这个钱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