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是个贴心的孩子，许枝说自己没受伤，她没追根究底的问下去。

反而看许枝有些心不在焉，故意仰着小脑袋，尽量说自己在学校里面的趣事。

“很快就要放假了，他说，我们可以一起住。”

“妈妈。”

九九晃了晃许枝的小手指：“我们可以一起住吗？”

许枝没说话。

反过来将女儿柔软的小手握进掌心：“九九想要我们在一起吗？”

九九仰着小脸，黑溜溜的眼珠儿微微滚动了一下。

长如羽扇的睫毛轻颤。

她垂下眼睛，很快，又笑着看向许枝：“要是妈妈不喜欢......”

“妈妈喜欢。”

捏了捏女儿柔软的小手，许枝笑，低下头来，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女儿的小脑袋：“妈妈喜欢的。”

九九眼睛里有亮光，很快的闪过。

她毕竟只是四岁的小孩儿，就算过了年，开了春，满五岁，那也只是一个稚儿，再成熟敏感，也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尤其是在她亲近的人面前。

她想要一个家的，她想要爸爸妈妈。

许枝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九九，你要开心，只有你开心了，妈妈才会安心，才会高兴，知道吗？”

“不管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妈妈说，虽然，妈妈不一定能满足你，可是，我希望，你以后可以说出每一句，你想说的话，不再有所顾忌。”

九九眼睛睁得大大的，小手抬起来，在许枝的脸上抚了抚。

没有高兴，也没有感动，而是担忧。

许枝心疼又无奈，将女儿的两只小手都握住：“别担心，妈妈没事，妈妈只是发现了，从前的我，是多么的愚蠢，是多幼稚。”

她自己的伤痛跟怨恨，竟然加诸到孩子的身上，令孩子也生活在那样的高压阴影之下，让孩子总因为她而时时忧虑，无法像其他孩子一样，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不，哪怕只是一个相对正常的童年。

她的过去，已经让孩子注定没法儿跟别人一样，而她不知道反思，更多的替孩子着想，反而要孩子跟着她，吃尽苦头。

“妈妈......”

小家伙的声调颤颤的，蓄满小心翼翼。

许枝心像是被生拉硬扯般的，说不出的疼。

她还没有办法听懂她说的话，她还太小，她还是一个需要父母守护着的小家伙。

许枝将孩子搂到怀里，妥协似的牵动了唇角。

只是为了孩子，她那该死的尊严和人格，也该被丢到地上，踩进泥地里去了。

她能为孩子做的，实在太少，这小家伙既然这样想要一个家，那她就豁出自己的所有，在这段假期里给她制造一个家吧。

许霆深在外边抽完了一支烟，才敲门进来。

许枝极快的揉了揉眼睛，坐正了身体。

九九从病床边上滑下来，迎着许霆深走过去。

也许，真的有父女连心这种事的存在。

小家伙只是抬头往他这儿一看，许霆深就能猜到，刚才，他们母女两个在房间里说了什么。

不可否认，他是故意带了九九来这儿的，倒不是担心许枝不肯跟他走，他手里有九九这个“人质”，许枝没得选择。

但是.....自上回，她将女儿带过来，丢到他面前，许霆深竟对拿九九要挟她这件事没有十足的把握。

抬眸扫了许枝一眼，人已起身，朝他走过来。

三人一块儿下的楼，从背影来看，是一家三口的样子。

掩在走廊角落有道人影，瞧着那电梯门缓缓阖上，掩去了三人的影子，用力咬住了下唇，被边上窗扇照进来映亮的双眼，讥讽愤恨。

许霆深回来之前，就让人把九九的房间收拾了出来。

小丫头路上就睡着了，许枝抱着下了车，许霆深要过来接手的，她没让。

许霆深便没和她再抢。

看着许枝把人送到了房间里，他背靠着门边墙，等她安置好女儿之后，出来。

许枝看到门边的人，定了定，缓缓把门带上。

许霆深往客厅走，她跟在他身后。

客厅里偏暗，许霆深过去，“哗啦”一下，就将靠阳台的窗拉开了。

虽说是公寓，但使用面积有两百多平，连着外阳台，宽敞又明亮。

“不解释？”

许枝垂着头，没说话。

解释？她要怎么解释？被人绑架的人是她，死里逃生的人是她，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解释的，又为什么该她来解释。

许霆深一只手往窄腰上衣按，蓦的转过来，眸眼鹰利。

“你还真是一刻不得消停！”

他冷哼一声，越过她就往外走。

手机在响，许枝听到他接了电话，“喂”了一声，嗓音相对温和下来。

电话那端，是个女人吧.......

能让他说话时这样温和的女人，从前是苏婉清，现在，不知是谁。

他去出个差而已，竟这么快，就找到了可发展的对象。

这是不是说明，他已经走出了对苏婉清的惦念，而对她的惩罚，也将要结束了？

也许，那份所谓的协议，根本就用不着等到一年之后。

许枝听到身后门被关上的声音，她闭了闭眼睛，无声的笑。

她应该高兴的，他真的找到了感情的归宿，她就能自由了。

可是为什么，心腔还是闷闷的。

许枝抬手揉了揉眼睛，拖着有些疲乏的脚步，走到沙发边上，颓然坐了下去。

头歪靠在靠背上，波澜不惊的模样，无声无息的，像是没了生命。

许霆深从楼上下来，看到站在车边上等着他的女人，脸上稍微有了一点儿温和的变化。

“刚好去医院换药，顺路，就过来了。我们去哪儿吃饭？”

乔清清靠近，脸上带笑。

许霆深扫了一眼她肩处......他在国外遇到了枪击，很巧，乔清清竟出现在现场，替他挡了一枪。

虽没有伤及要害，但左边锁骨被打穿，当时，很惊骇。

他以为她会死。

“随你。”

许霆深矮身，坐进了车里，乔清清忙也跟着坐进来，弯腰的时候，大约是碰到了伤口，她咬唇，闷着声音，倒抽了口冷气。

垂眸一看，许霆深手揽到了她肩上，过来搀扶她。

乔清清当时就笑弯了眼，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许霆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