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
许枝才说一句,已经落下泪来。
她眼睛疼得厉害,却控制不住自己。
几乎已经猜测到,覃芳芳的情况会有多惨烈。
秦复允想让她别哭,对她的眼睛不好。
想让她冷静一点儿,她的病情,暂时不适合太大的情绪起伏。
可是,他身为一个医者,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又有什么资格来告诉她,要冷静,不能流泪?
如果他不是一个男人,如果,他不是秦复允,而是......他现在又何尝不想好好的痛哭一场?
许枝到底没有强求。
她被秦复允带回了办公室,就坐在他办公桌对面。
秦复允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乔以悭先生出去找你了,没有碰上他?”
许枝摇了摇头。
“给他打个电话?”
许枝道:“发个消息吧,你有他的微信号吗?”
秦复允应了一声,跟乔以悭说了一声许枝现在在他这里,然后将手机放到了一侧。
他在许枝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没有说话,眼皮微微垂着。
他虽是个医生,且是个在业内小有成就的心理医生,也是有着丰富临床经验的脑壳专家,可是现在,他眼前竟无法避免的,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出现刚才,在手术室里,他所见到的场景,就像是,他刚刚参与临床手术时,那无法从眼前抹去的景象,令他的内心备受煎熬。
比他刚参与到临床手术中时更严重,他的心紧紧的揪着,被困在原地,无法动弹似的。
“是车祸?”
“是车祸。”
“为了来看我吗?”
许枝脸色白得吓人,她抬眼,刚刚拆线的那只眼睛比完好的那只眼睛红得厉害,有种病态的孱弱感。
秦复允有点儿担心,问了一声:“眼睛觉得怎么样?”
许枝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力气的样子:“我还有心思来担心眼睛吗?”
她最好的朋友,把她当成了命一样的好朋友,现在到底是什么样一个情况,她一无所知。
她还有心情来关心自己这只眼睛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吗?
“许枝。”
“秦复允,秦医生,我还能坐在这里,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知道芳芳她,并不想让我担心,而我,不想让她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要惦记着我。”
秦复允一时无话可说。
他停了一停,才艰涩的说道:“头部受到撞击,颅内有血块,已经清除大半,但有一小部分,位置比较刁钻,手术无法进行。”
“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许枝松了一口气,他说这些,那说明覃芳芳现在,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嗓音彻底哑了,舌尖上苦得厉害。
“说不准。”
秦复允很慢的说道:“如果.....也许,一辈子也醒不过来,也许,明天就会醒过来。”
许枝握着茶杯的手一松,那杯热茶就摔到了桌面上,迸出四散的水花。
秦复允担忧的喊了她一声。
许枝慌忙扯了几张纸巾,替他在桌面上用力擦了两下,将水渍擦干。
然后起身。
她起身的动作太快,又猛,将桌子和椅子都撞得乒乒乓乓。
她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秦复允想要拉住她,没能来得及。
反而跟随后赶回来的乔以悭撞了个正着。
乔以悭看秦复允脸色不怎么好看,问道:“秦医生?”
秦复允赶紧指了一下安全通道的位置:“去许枝!”
乔以悭瞳孔立即一缩,马上松开扶住秦复允胳膊的手,就要追过去。
秦复允赶紧道:“跟许枝说,车祸和她无关,芳芳她是自己故意!”
乔以悭停了一下,一时没能立即听明白秦复允话里的意思,可还是记住了,点头,往安全通道那里追过去。
许枝没有顺着楼梯往下走,反而是一路往上,直接上到了天台。
天台上的风很大,吹得人衣袖直飞,人也似要被这一阵一阵的风给卷起来甩出去似的。
许枝胸口还是闷,闷到了极点。
憋得难受。
她没有想到,覃芳芳会因为要过来看自己而出车祸,她没想到会这样严重。
深深的负疚感,就像是一座山,压在她的心上,越来越沉重,下一秒就要彻底折断了顶上最后的支撑。
“啊!”
她用力的对着远处喊,眼睛疼得厉害,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了,可控制不住自己。
她就像是个扫把星,谁和她沾上关系都没有好下场。
她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别人带去噩运。
为什么!为什么啊!!
靠着天台上的栏杆,滑坐下来,双手捂脸,痛苦得浑身都在发抖。
身体深处像是被几十双手用力的在撕扯着,快要将她撕成碎片。
许枝颤抖着,往栏杆的角落里缩,身上又冷又冰,如坠冰窖。
连嘴唇都开始发颤。
乔以悭来到天台,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纤细的女人将自己缩成一个小点,两只手用力的抱着自己,是防备、自我保护的姿态,也是摒弃世界,自我抛弃的姿态。
乔以悭忙快一步上前,将身上的外套摘了下来,盖在了许枝的身上。
他将她包住,展开双臂,用力的将她搂到了怀里。
“不是你的错,别怪自己。”
“覃小姐是故意令车子撞上了路旁的栏杆,她是有意识的举动,不是意外。”
许枝脑中的混乱一瞬间息止,她仰头,眼神是茫然的。
像是听不懂乔以悭在说什么。
乔以悭将自己在上天台来的路上,打电话得知的消息跟许枝说道:“车上并不是只有覃芳芳覃小姐一个人,还有一个,而开车的,正是那人。”
许枝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她蹲着,被乔以悭拢在身前,纤细的身子被包在他宽大的外套里。
眼睛红红的,湿漉漉的,就像是路边被人遗弃的可怜流浪狗。
嗓音哑得厉害,几乎只能听到气音。
她问:“你说什么?”
乔以悭道:“车上,覃芳芳小姐,是为了跟车上的人争夺,才会导致车祸的发生。”
“从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来看,是覃小姐令车子撞上了路边的栏杆。”
许枝摇了摇头:“不可能!”
他的意思是在说,覃芳芳是一心求死?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她积极的想要让她重生,让她重新开始,她自己怎么可能会有寻死的念头?这不可能!
“车上的男人,是她的前夫,秦力秦先生,他现在,也在这所医院里,接受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