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复允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许枝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说什么？”

“说说你为什么会去酒吧？为什么要打那个男人。”

“这不是很明白吗？”

许枝喝了一口水，皱了皱眉。

显然对秦复允只给她温水，感到不满。

“能不能来一杯咖啡，速溶的也行。”

秦复允看了她一眼，起身，给她冲了一杯。

许枝抿了一口，眯了下眼睛，然后往后，靠在椅子的靠背上。

“任谁把自己最重要的送出去，都不会高兴。不高兴了，就会想要找点儿发泄的渠道，我去喝两杯酒发泄发泄，你觉得很奇怪？”

“这倒不是。”

许枝单手托着下巴，看着秦复允：“那不就结了？”

“至于那个男人，同样是因为他让我不高兴了，我不高兴了，还不能让他也不高兴吗？”

“所以你就打了他？”

“对啊。”

秦复允微微皱了下眉头。

许枝晃了晃手：“别担心，不到会犯法的地步，我还没有那个兴趣，回监狱再住两天。”

“问完了吗？我可以走了？”

秦复允喊住她：“等等。”

“秦医生还有话要说啊？我们就住在隔壁，有话，改天再说不行吗？芳芳还在隔壁等我。”

她一笑：“你也不想让芳芳久等是不是？”

她说时，看着他，眼睛眨了眨。

像是在暗示什么。

秦复允藏着心思，竟不由的别开了视线。

许枝就一笑：“秦医生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我们可是朋友。”

秦复允道：“我有什么可瞒着你的？”

“当然有啊！谁还没点儿秘密了？你放心，我不会像以前一样，那么敏感。”

“就算你有事瞒着我，只要不是会对我不利的，都可以。”

“比如说，秦医生，你是不是喜欢芳芳？”

“胡说什么！”

秦复允嗓音微重的喝了一声。

许枝弯着唇笑：“你激动了，看来我说中了。”

秦复允抿唇沉默。

之前，每次做治疗，她都会捧着装了热水的杯子，微微弓着身子，做出一种类似于自我保护的姿态。

秦复允跟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经过思考跟斟酌。

之前的许枝，很敏感，敏感到，只要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她就有可能会退缩。

治疗就可能会中断。

而过程之中，都是秦复允在引导她。

现在，却成了她主控整个治疗的过程。

秦复允终于能够肯定，被他催眠出来的那部分人格，是真的被许枝的主人格给吸收了。

“好了，你可以去找覃芳芳了。”

秦复允起身，将谈话之前点燃了，放在一边的熏香熄灭，放到一边。

许枝却不着急走了：“秦医生不和我一块儿过去吗？”

秦复允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好吧，你有别的事要忙，而不是逃避谁。”

不等秦复允回答，许枝极快的走到门边，开门跑了出去。

覃芳芳等得着急，听到敲门声，赶紧过来开了。

见只有许枝一个人，不由问道：“秦复允怎么没和你一块儿过来？”

许枝笑了笑：“可能忙吧。”

覃芳芳没在意她话里的余音，忙握了许枝的手，上下打量她：“你觉得怎么样？还好吗？”

许枝当着秦复允变化有些大的态度，这时平复了下来。

她有些郑重的看向覃芳芳：“我没事。”

“就有点儿像，之前做了一场梦，梦里的自己太窝囊，害了自己，也害了身边人，后来，梦醒了。”

覃芳芳道：“接受治疗之前，我就一直担心，像这种心理干预......”

“我没事！非但没事，还比之前好了！”

许枝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说真的，芳芳。”

“就像是，豁然开朗。”

“许霆深他凭什么那么对我？不过是仗着我曾经爱他，爱到连自己都没了！等我出狱，他又仗着我对女儿的爱！他那么践踏我，不就是因为手里捏了我的软肋？要是我没有软肋了，他还能对我做什么？”

覃芳芳听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有些感慨，也有些宽心，但是，也有点儿担心：“你这话的意思，是真的不管九九了吗？”

许枝眼睫垂了下来，遮住了眸中的光，很快，她抬起视线。

不像从前，一只眼睛瞎了，另外一只眼睛则是被雾霾蒙住了。

她的那只眼睛很亮，跃跃而动着蓬勃的光。

她说：“当然不是！只是，在这之前，我不能让孩子跟着我受累！总有一天，她会回到我身边！”

覃芳芳听了她这句话，才敢肯定，虽然她性子有些改变，可的确还是之前的许枝。

不是什么人格改变，分裂，也不是什么夺舍。

她抓住许枝的手：“你肯这么想，我真的很高兴！”

许枝反过来问她：“芳芳，你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覃芳芳一怔，极快的别开视线：“我怎么了？我好得很！”

许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有戳破她的谎言：“好，只要你高兴。”

覃芳芳看了看她，张嘴，欲言又止。

“枝枝，我和你不一样。”

她缓缓的吐了一口气：“你可以选择，我没得选择。”

从知道父亲的死和秦力有关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了选择。

是她引狼入室，也是她，令覃家，家破人亡。

她的人生毁了，她的家也没了，她的亲人被自己最爱的人，一心扶持的人给害死了！

除了报仇，她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许枝没有深究，在她愿意说实话之前，她不会逼着她追问。

“有件事，芳芳，我要你帮我。”

覃芳芳极快的回神，眨了眨眼睛，掩下她的情绪，问道：“什么事？”

许枝伸手，拨开自己额前的头发：“这只眼睛，我想，换了他！”

许枝的那只眼睛，伤到的是角膜，想找到角膜不难，但找到愿意捐献的角膜，一时之间，没有这么容易。

但，早在确定许枝眼睛伤情的那一刻起，覃芳芳已经让人留意。

就算许枝不说，这件事也要尽快落实下去。

许霆深被九九气得厉害，许枝的所作所为，又令他恼火至极，他大张旗鼓的跑去酒店，要找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算账。

才发现，许枝她，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