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发出打斗的声音，许霆深眼一利，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眼见着许枝身上的人翻出窗去，许枝被带着，整个人也往下滑。

他扑过去，一把拽住了的许枝的双腿，将人往后拉。

紧紧将人抱在怀里，胸腔里的心脏跳动的速度，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脚边，九九仰头看着他怀里的人，额头上肿着一块。

许霆深心口一抽，蹲下来，想抬手摸一摸小丫头脑袋上的伤。

许九九已扑过去，小小的身子撞在许枝的小腿上，拖着长长的哭腔，喊：“妈妈！”

那声音欢喜却更多是失而复得的惊惧。

惨兮兮的，听着人心上像是有一把钝刀子在推拒拉扯着。

许枝涣散的瞳孔因为这一声“妈妈”，慢慢的聚拢了光。

她双腿“砰”一声，无力的跪到了地板上。

神情有些呆滞，可是那双眼睛离爱怜的光怎么也遮不住。

一个母亲，即便失去了神智，即便精神出现了混乱，可她始终还记着自己的孩子，始终无法放下对孩子的惦念。

许枝那只完好的眼中，滚下了热泪。

她张开双手，哄小婴儿一样，笨拙有认真的发出喃喃的声音。

仔细听，是一声又一声的“宝宝”。

许九九哭得更大声，她两只手和脚上都还被绑着，细嫩的皮肤被封条磨得破了皮，可她不知道疼。

她只知道，她的妈妈回来了！

她又有妈妈了！

好不容易把人哄住，许九九死活不肯离开许枝，哪怕许枝接受治疗，她也要待在一边。

她害怕一个转身，她的妈妈又不见了。

她再也不要跟分开，哪怕只是一会会儿。

许霆深站在走廊尽头抽着烟，白嘉盛过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

许枝刚才的情况，除了九九，根本谁都不认识，整个人一直处在发抖的状态，怎么也安抚不下来。

还好秦复允过来了。

不过谈了几句话，许枝就平静了下来。

现在，她身边有许九九在，状态很稳定。

“秦医生说，她这种情况是因为有极大的心理阴影导致在面对令她恐惧的情况时，下意识封闭所有感官和情绪，避免自己受到伤害。”

“再加上她有情绪病.....”

“结论。”

许霆深简单的说了两个字，掸了掸指尖的烟。

白嘉盛说：“他建议，给许枝一定的空间，让她身边有一个她信任依赖的人陪着，由时间来慢慢修复她心里的创伤。”

许霆深深深吸了一口烟，火星子急急的闪动着，一下子褪了半支烟。

冷笑：“他是在告诉我，放了许枝？”

白嘉盛道：“你这又是何必？许枝她也，不欠你什么。”

许霆深掀起眼皮，扫了白嘉盛一眼。

白嘉盛忙咳了一声：“婉清那事儿，她也坐过牢了，不是都过去了......”

许霆深将手里剩余的半截烟往垃圾筒上方狠狠的一摁：“谁告诉你过去了？”

“一条人命，四年？”

他削薄的唇往上牵了牵。

“你是真有那么喜欢苏婉清啊？”

白嘉盛嗫喏着：“我怎么记得，她逼婚逼了你很久，要不是因为许伯父许伯母准备让你商业联姻，你也不会选择跟她公开婚讯。”

“说够了？”

许霆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近来很乐衷于过问我过去的事。”

白嘉盛一听他这警告意味极浓的话，下意识就要给自己挽个尊。

就听许霆深道：“看来你很闲，该多加几台手术，积累经验。”

说时，越过白嘉盛往走廊上去。

白嘉盛放在口袋里的手忍不住抖了抖......他没反驳，这次给许霆深惹了事儿，所幸最后是有惊无险，该受点儿惩罚的。

许霆深走到病房外，轻轻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传来九九稚嫩柔软的小奶音。

“妈妈喜欢听这个故事吗？这是九九刚学的。”

女人的声音有些哑，却很温暖：“喜欢。”

“妈妈，九九以后都会乖乖的。”

“嗯，好。”

“妈妈......”

小小的孩子忽然站起来，蹭在病床边上，伸手要去够许枝脸上的伤。

可她人太小，够不着。

许枝微微低下身来。

她小小的，柔软的手掌贴在她抱着纱布的脸上。

许霆深看到那还没他小腿高的小人儿身子簌簌的颤抖，是难受到了极点的表现。

努力压抑，却还是无法避免带了哭腔的嗓音带着痛苦、愧疚，惊惧之后尚未平息的余悸。

“是九九错了！九九坏！九九害妈妈被找到！”

“九九不听话！给爸爸打电话才害了妈妈！”

“九九好害怕，怕妈妈真的死了！对不起，妈妈！九九再也不会了！”

“你不要丢下九九一个人！九九好怕！妈妈！”

她抽噎着，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清晰的说出来，喊出来。

她是真的害怕，这段时间，被困在妈妈因为她而死的痛苦阴影里，这个四岁的小孩子，没有一天是能好好睡觉的。

她时时刻刻回想起她打电话给许霆深的那一幕，回想起许枝变成了一掊土，她连碰都不能再碰。

没有人会再温温柔柔的喊她“九九”，没有人会说要永远和她在一起，没有香香的怀抱，也再没有人会在家里等着她，只属于他们的家......

许枝闭了闭眼睛，泪流下来。

她张开双臂，费力的将孩子抱起来。

九九知道她身体不好，挣着小小的身体，不要她抱，自己从椅子上爬到了病床上，钻到了许枝怀中。

一大一小搂在一起，好像就是全世界。

许霆深微吸口气，将门带上，他退到一边。

林东过来道：“已经抓到了医院的内鬼，人现在在陆警官的车上。”

许霆深颔首。

他转身往外走，林东极快跟上。

转身之际，眼睛瞥见病房里的景象，林东很快收回视线。

医院楼下，一排好几辆警车，已有刑警队的人开始工作。

陆骁正跟人说着话，看到许霆深，他脸上的肌肉绷紧，手在同事肩上拍了一下，一脸铁沉的往许霆深这儿过来。

“许霆深先生，这一次的案子，我们怀疑跟你有关，麻烦你前往警局，协助调查！”

说着，手伸到腰后，银光一闪，他掏了一把手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