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芳芳说完，越过秦力，往楼上去。

刚才这边的人打电话给她，说许枝睁眼了。

虽然只是短暂的现象，她甚至连开口说一句话都未曾，意识更没有恢复，但对覃芳芳来说，已经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秦力找了国外最顶级的团队来医治许枝，但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覃芳芳很怕，怕许枝毫无求生欲，会真的就这样撒手离开。

不过还好，许枝心里还是有牵挂的。

她始终放不下九九。

医生说，许枝虽然昏迷不醒，但外界的声音还是有可能听得到，覃芳芳拿了自己以前存的，九九学说话的音频，让佣人每隔两个小时放一遍，好让许枝在听到女儿的声音之后，激起她的求生欲。

现在看来，是有效的。

转头问这里的管家：“还有什么其他好的现象？”

管家道：“医生说，许小姐的眼睛感光能力也不错。”

“呵！”

秦力进来，毫不掩饰讽刺的笑：“再不错，也是一个瞎子。”

许枝左眼的眼角膜损伤严重，虽保住了眼珠，但以后恐怕只能有一只眼睛能看见了。

当然，这前提是，她能熬过去醒过来。

“我会替她找眼角膜！”

覃芳芳肯定的说，她蹲下身，半跪在许枝床边上，深深看着面部受伤，已经毁容的许枝。

“我会帮她！”

“可笑！心狠手辣的覃大小姐，什么时候当起大善人来了！”

覃芳芳握着许枝的手，心里一遍一遍的祈祷，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求你了枝枝！

虽背对着秦力，可那张冷漠的小脸上，没有半点软弱：“你永远不会明白，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如命一样的存在。”

秦力嗤笑：“愚蠢！”

转身走到外边去。

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另外一个孱弱无能的身体上，不是愚蠢是什么？

覃芳芳捏着许枝未受伤的那只手，听着身后的门关上了，才有一丝软弱泄露。

“枝枝，你不知道我在面对什么，求你醒过来，只有你活着，我才能一直勇敢的面对这一切。”

“只有你活着，我才能坚定的去报复。”

“我把我所有的幸运都送给你，希望你醒过来，代替我，连我的那份自由和希望一起，重新开始，有一个完好的人生。”

被覃芳芳握着的指尖忽然动了一下。

覃芳芳惊到。

她眼睛瞪大，定定的看着握在掌心里的那只手。

眼睛都不敢眨动。

而后，看到许枝的指尖，再度动了一下。

覃芳芳激动得喜极而泣，忙起身，冲着外边喊：“管家！管家喊医生过来！快！”

窗外的雨很大，倾盆大雨，也不过如此。

还是早上，乌云密布，天黑压压的，像是苍穹要掉下来似的。

空气中都是潮湿的气味，雨汇成河，路上行人稀少，个个都是狼狈奔跑，犹豫末路狂徒。

许霆深撑开一把伞，看向身后，站在台阶上的小小人儿。

九九眼睛红肿，小小的脸颊发白，没有一点血色。

一身黑色孝衣，更将她衬得雪白如藕，也弱小的可怜。

“你可以不去。”

今天天气太差，要出门，必定一身湿透。

小丫头才从医院里出来，耳膜虽没有永久性的损伤，但是这几天的听力都会有影响。

她醒过来就哭，哭着要见妈妈。

许霆深没允许，直到尸体被火化之后，才将她带出医院。

九九没抬头，也没理他，从台阶上下来，小皮鞋踩到了一指甲盖那么深的水坑里。

白袜子瞬间就湿透了。

她不说话，小嘴紧紧抿着，越过许霆深撑着的伞，忙车边走。

林东忙过来，帮小家伙开车门。

然后抱了九九上车。

许霆深蹙眉，撑着伞过来。

走到车门边，他停下来，林东接了他手中的伞，许霆深侧身坐进去。

九九小腿横在座椅上，边上放着的骨灰盒，上边贴着许枝的照片。

一张与出狱之后的许枝大相径庭的照片，少女脸颊还有婴儿肥，眼神明媚，顾盼生辉，笑意盎然，清纯、活泼。

九九忽然伸出手来，将那张照片抠掉，往许霆深身上一扔。

抱不动骨灰盒，她侧过身，短短的小胳膊，将骨灰盒侧抱着，护在身侧。

“许九九！”

许霆深看着被丢过来，掉在他腿边的照片，眼神阴翳。

九九眼眶红红的，往他脸上一看，不掩恨意。

她不说话，从医院里醒过来，她就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一开始，许霆深还以为，是她从楼梯上摔下来，吓坏了，导致的失语症。

可白嘉盛过去替她检查，小家伙却开口和白嘉盛说，她要出院，她要找妈妈。

所以，这个孩子，恨他。

真的开始恨他。

许霆深低低的吸了口气，他压着脾气，道：“我理解你失去母亲的痛苦，你一时无法接受，我给你时间缓冲。但是！”

“小丫头，别得寸进尺！我是你老子！不是你孙子！”

九九别开脸，小小肉肉的手覆在骨灰盒上，她眼中眼珠滚动，啪嗒啪嗒的眼泪掉下来。

转头看着窗外，雨大得连道路两旁的树都看不清楚。

喉咙里无声的呜咽，九九紧紧搂抱着骨灰盒，想她躲在妈妈怀里时，妈妈也这样轻轻揉她头发，喊她“九九”时的场景。

“妈妈......”

许霆深拧眉，窗外雨声太大，无法清晰的听到女儿说了什么，可看着侧脸倔强的小丫头，心头似有一只手，捂着，用力的按下去，松开，再度按下去。

车子开到了海边，天竟奇迹般的放晴起来。

许霆深率先下车，九九还在车上。

他过去，要把骨灰盒从车上拿下来。

九九忽然侧身抱住了盒子，尖声叫着：“不许碰我妈妈！”

“坏人！走开！”

“别碰我妈妈！”

说着，从座椅上跳下来，使出了所有的力气，想要抱着骨灰盒逃走。

可她人太小了，力气也太小了，她根本就保不住骨灰盒。

“许九九！别再胡闹！”

眼睁睁看着许霆深拿了去。

九九从车上爬下来，满脸是泪：“把妈妈还给我！你把我妈妈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