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峰颓败地偎进软椅里，双目无焦距地注视着前方。

记忆里那个身穿素麻裙的爱笑女人，好像就站在他面前。

还是三十年前，他初见她时的模样。

萧凌峰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遇见她，是一九八、九年的五月四日。

那个女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戴了一顶磨破了边的遮阳帽，推着车把锈掉的永久牌自行车，闷头在雨中狂奔。

跑着跑着，就连人带车一起撞进了他怀里。

他的鼻子被她撞出了血，后脑勺也磕了一个大包，最最要紧的，是为了参加活动新穿的五四团服，被泥水浸湿，不能要了——

“对不起！对不起！”

曲晴撞倒人后慌忙地道歉，挣扎着从萧凌峰怀里抬起头，就看见他皱眉瞪着自己。

见他鼻子下面不停往外冒血，想都没想又凑过去，举起袖子往他脸上擦。

萧凌峰根本不知道她的好意，只看见她脏兮兮的袖子，厌烦地一皱眉，直接把人从自己身上掀翻出去。

曲晴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向旁边滚去——

说巧不巧，她摔出去的方向正好是一个向下倾斜的小草坡，草坡下面是一条不算浅的河。

身体莫名腾空，曲晴的手害怕的胡乱一抓，直接把没有防备的萧凌峰给抓了下去。

萧凌峰的脚还卡在自行车的车架里，连带着自行车也和他们两个一起滚下了山坡。

应该是运气差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萧凌峰在向下滚的时候腿被自行车别断了，脑后的肿包也磕到了一块凸出来的大石头上，掉进河里的时候人已经呈昏迷状态了。

曲晴从河里浮出来后没看到萧凌峰，只看到河面上不停冒起的小泡泡。

心想坏了，自己这是要闹出人命了。

用力吸了一口气，她心急地重新潜进河里，看到萧凌峰被自己那台老自行车一路拖着往河底飘。

她快速地游过去，看到萧凌峰的腿卡在座驾的斜杠与后车轱辘之间，腿骨已经歪了，人也昏过去了。

曲晴一个人根本就抓不动萧凌峰和她的自行车，用力掐了萧凌峰几下，也不见他睁眼。

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下狠心，抱着萧凌峰的腿用力往外拔。

昏迷中的萧凌峰吃痛张嘴，曲晴怕他再呛水就死了，一手抱住他的头，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嘴唇覆上他的嘴唇——

萧凌峰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看到一双近在咫尺的漂亮眸子，嘴唇上有软糯的触感，唇齿间透着一股淡淡的茉莉味......

是在担心他么？

萧凌峰感觉吻住自己的这个女人马上就要哭了......

想对她说点儿什么，可嘴巴刚动一下就被对方堵得更严了。

腿部的痛感越来越剧烈，脑袋也昏昏沉沉的超出负荷，几个眨眼，萧凌峰便又重新昏过去了。

等他再次醒来，姓名家人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就只认得水下的那双眸子。

而那双异常晶莹透亮的眸子，就这样刻在了他心里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