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茶没怎么睡好，醒来时掀开窗户望外看去，天空已吐出鱼肚白，院子里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她看了一会儿，竟生出点不舍。

这是她的小家，家的意味一向温厚，平时闭门不出长安一隅势必倦怠，可真要离开，并且不知道要多久回来时，就又会依恋不舍。

她的心情有些低沉，翻身下床，到院子里坐着。

她种的花开得很好，散着馥郁的香味儿，轻风拂面，她稍感轻松一点。

一会儿路过阿朵家时，要再拜托她帮忙照看照看花啊，她想。

这时，门突然被扣响，把白小茶因为轻松复返的睡意又一扫而空。

她皱起眉头打开门，没好气道：“我说过了马车中午才到的啊……”

她话没说完，发现来人不是叶映。

是孙小蝶。

今儿她涂了脂粉，穿了新衣裳花枝招展，抿嘴一笑时真挺漂亮的。

白小茶下意识抵住门，笑问：“有事？”

孙小蝶见她动作不悦的拧了拧眉，往门里探头望了望，低声说：“东月还没醒吗？”

“对，正睡着，灵玉也没醒，有事就在这说吧。”

白小茶话说的冷淡，孙小蝶心下怒火迭起，压了又压，才继续抿嘴微笑着说，“我有点事想找东月，你放心，我就在院子里坐着等，不会打扰他们睡觉的。”

说着便一弯身，从白小茶的臂弯下钻进去了。

白小茶赶紧跟进去，见她没别的举动，真就乖乖坐在小花园前的板凳上，才松了口气。

虽然对她的好感已经被消耗殆尽，但白小茶仍没想撕破脸，她心底里甚至对这姑娘有点怜悯，这也许就是人类多情的天性作祟，她自己也挺鄙视自个儿的。

白小茶端给孙小蝶一杯热花茶，ta有些吃惊的接过，闻了闻啜了一口，便说：“种花真好，看着赏心悦目，还可以泡茶清新润喉。”

“嗯。”白小茶说，“你也可以种。”

“我不会的，没你那么心灵手巧，什么都会。”孙小蝶说，“女人聪明真好，男人都会喜欢。”

白小茶：“……”这话听着为什么莫名怪异？

孙小蝶又看了一眼还在沉睡中的屋子，继续说：“即使不漂亮，也比普通女人占上风。”

白小茶心道，她这是在讽刺我丑？

孙小蝶见白小茶一直神情淡淡的不说话，于是伸脚，踩扁了面前的一株海棠花。

白小茶的脸色立刻变了，她抓住孙小蝶的手：“你要死？”

白小茶潜意识里爱花如命，孙小蝶这是踩着她命门了。

孙小蝶不惧，反而笑道：“心疼了吧，那现在可以体会我的感受了吗。无缘无故的就被人糟蹋了，从此一文不值，别人看我的眼光都变了，仿佛罪魁祸首是我，是我上赶着让别人弄脏的。”

白小茶一怔，说不出话来。

这时，东月从屋里走出来，见此情形皱了皱眉。

孙小蝶立刻拿开白小茶的手，来了个大变脸，羞愤变成委屈，双眼通红，声音发颤：“你终于醒了，我等你很久了！你再不出来，白姑娘就要将我赶出去，她说我脏了她的院子……”

这女人，哎……白小茶刚冒出的怜悯又被赶跑了。

她很无奈。

“你来干什么？”东月问。

孙小蝶含着眼泪说：“我想让你带我走，你若是不带我走，我在这里真的活不下去，因为这村子里所有人都跟白姑娘一样看不起我！”

白小茶木木的说：“我没有看不起你。”

他将白小茶拉到身后，在孙小蝶又变得错愕的目光里，不耐的说；“你踩了她的花，别说那些没用的，先道歉吧。”

轮到孙小蝶无言以对。她的眼睛睁的很大，里面又蓄满泪水，诸多情绪一同混淆，血丝蔓延，看人的眼神也越发诡异。

白小茶后脊蔓延上一股凉意，她有不祥的预感，她觉得孙小蝶的精神已经在崩溃边缘了。孙小蝶的眼神几乎与她在精神病院看到的远方亲戚一样。

她扯了扯东月，道：“先不要说话刺激她。”

东月以为她又怂了，说：“不用怕。”他仍固执的挡在她面前。

孙小蝶却因这个举动更恨。她倏的转身，朝院里一个方向跑去，白小茶恐惧的守在屋前，生怕她冲进屋子伤害灵玉——精神崩溃的人是不能以常人度量的！

然而出乎意料，孙小蝶拾起了地上的锄头，在东月和白小茶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冲进花园，如同疯子般，疯狂的毁了满园子的花……

时间仿佛定格，直到白小茶感觉到自己脸上有凉意，东月的手在她脸上擦了擦，她才回过神来，重新看向那满园狼藉。

然而不容她伤感，孙小蝶赤红着眼睛嘶叫一声，手中锄头“呛啷”落地，痛苦万分的说:“带我离开这里，求求你了，东月，求求你了！”

男子并不言语，孙小蝶又说：“你不说话，就是不愿意对不对？”

“你何苦呢。”东月说。

孙小蝶苦笑了一下，接着倏的转身冲向门外——

白小茶心脏狂跳，强烈的直觉让她手脚发凉，她喊道：“东月，拦住她！”

在孙小蝶的脑袋撞上门前的山石之前，叶映电光火石般的挡在了他们中间，他被撞得“哎呦”一声，抱着孙小蝶在地上滚了个圈。

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老孙一拍大腿，悲怆道：“家门不幸啊！丢人现眼呐！”

定神一看，在门口站着的还有王毛，那王毛上前将叶映和孙小蝶分开，孙小蝶已经昏过去了，他将孙小蝶抱了起来，竟也沉重的叹了口气。

白小茶看向叶映，无力道：“麻烦你了。”

叶映很悲伤，他只是来蹭早饭的，谁想到赶上这事儿，他暂时还不能从地上爬起来。

东月只好上前，将他扶起，干巴巴的说:“谢谢。”

语气虽不太好，但实属真心，今天若不是叶映，孙小蝶八成会丧命于此。

远处老孙和王毛已经走远了，白小茶对着他们喊。

“给她找个大夫吧，别不重视了。”

老孙背脊僵了僵，王毛头也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