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新年时候，就连寒冬清晨都仿佛带着喜气，崖头村不大，但住的人家零零散散，因为地势原因，有的中间也隔了好一段距离。

冷冷深冬，一眼望去没有一丝生气，路边枯黄草枝上落了白霜，冻的冷硬。

有人一大早便赶着去山神庙里上香，为的就是求个来年好收成，勤快的农村女人挎着篮子，拿着红绳，走过布满寒霜的土路。

路过村里一片荷塘，看见塘边枯树上挂着一个人。

“啊——”

冲天惊叫，开启了新年第一天。

大年初一死了个人，对于崖头村来说可谓是惊天大事，他们见过病死的老死的自己送瓦罐坟死的，见到上吊死的人还真不多。

吊死鬼，死相难看恐怖，不少人回去都要做噩梦。

阿朵是个消息通，大清早的就跑过来说，她穿着红色的棉袄，地下是浅色的棉麻裤子，纤细的身形被遮掩住，却是另外的娇俏。

白小茶才刚刚起来，听她说村里有人死了自是惊异无比，可是下一刻她就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她说：“死的人是张翠翠！张翠翠上吊自杀了！”

不止是她，就连东月也是怔住。

怎么会呢，昨天晚上她还看见她来，她就站在那墙根底下，她还给她送了热水和窝窝头，可是她没有拿......

昨天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今天就死了，这样的不真实感让人感到虚幻。

白小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什么。

他们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被弄了下来，放在地上盖上了布，晚上天寒地冻，尸体早已僵硬，她还能透过布料看出因为脖子被勒紧，而向后仰着的样子。

“我刚看了，那眼睛都上翻着，舌头吐出来，可吓人了......”

有村民在旁边议论，他们来得早，所以看见了张翠翠挂在上面的样子。

另一人也皱着眉头，满脸叹息。“死了也好，活着也是受罪。”

是啊，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日日夜夜内心受到谴责，比死了也好不了多少。

有人叹息，有人同情，有人晦气，大年初一死人，这可不是一般的晦气了。

没过多久李大栓就匆匆忙忙的过来了，两个孩子都不在，可能是时间太早还没醒来，他见到地上躺着的人，眼眶一下就红了。

“你说你——”

他喉咙哽住，裹足不前，“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二毛的死我也有错啊......”

好像无论哪个时代，人们总是会把错习惯性的归咎于女人，现代社会男人出轨，原配找一帮人去找小三儿的麻烦，却忘了或许她也是个受害者。

而在这里，丈夫打骂妻子是理所应当，你不会做家务干活就嫁不到好人家，就算你是个能干的女人，别人也只会羡慕那个男人娶了个好老婆。

张翠翠那件事出来的时候，没人怜惜她也是受害者，在别人用最恶毒的语言骂她的时候，也忘了她是死去孩子的母亲，内心比任何人都要悲伤。

昨晚那俩夫妻，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大栓做的也不算过分，没有直接将她赶出去，而是打了一顿，虽然不管她，但是也不赶人走，他当然怪这个女人，因为她的疏忽，儿子才死在自己面前。

或许他心里也极其后悔，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以对妻子不闻不问。

白小茶望着他几近虚脱的样子，心下无比难受。

肩上一重，她抬头看到男子温和的眉眼。

“我们走吧。”

“嗯。”

可这一转身，却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又是孙小蝶。

她怔怔看着那死去的人，神情平静，眼底看不出什么思绪来，然后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往这边望过来。

白小茶心下一紧，不自觉握紧了东月的手。

她走了过来。

娇美的容颜在寒冬里显得越发冷白，她走过来，站在两人边上，看着张翠翠盖着破布的尸体，自嘲一笑。

“你说，我以后会不会也落到这个下场？”

这话让她心里一惊，忍不住说道。“你不要......”

想不开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对方眼光落在东月身上，满脸痴迷。“这样，你就会永远记住我了吧。”

东月皱着眉看她一眼，连话都不想跟她说，拉着白小茶就走。

身后传来女子失控的尖叫。“你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吗！你这个薄情冷心的男人，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话说的奇怪，东月根本没喜欢过她好不好，说的好像她是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儿一样。

白小茶心里刚刚升起的同情烟消云散。

这一声引的其他人都看过来，他们当然知道这几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又低下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

他们刚才要来的时候，阿朵死活不再跟过来看了，她刚才去得早，一过去就看见死人硬邦邦的挂在树上，翻着白眼吐着舌头，差点没把她吓死。

所以她就留下看着孩子。

回到屋的时候，东灵玉已经醒了，阿朵正在逗她，两人清脆的笑声传到院子里。

白小茶走进去，讶异道。“他居然不哭？”

醒来没见到麻麻和叠叠，咋这么心大呢。

阿朵也逗的开心。“是啊，我也奇怪呢，一醒来见到我就乐呵呵的笑，真可爱。”她说到这儿顿住，抬头看向两人。

“你们都看见了吧？”

她沉默点头，东月转身洗漱。“先吃饭吧。”

女子感叹道。“我今儿晚上肯定要睡不着了，太可怕了，我听村里人说她应该原本是想跳河塘里的，可是塘里结了冰，她就到旁边上吊了。”

白小茶奇怪问道。“他们怎么知道？”

“说是河塘上的冰都被砸了几个坑，冰太厚了，她跳不进去。”

气氛一阵沉默，阿朵站起身，拍拍褶皱的衣服，心情也有点不好。

“我先走了，娘应该已经做好饭了，再不回去可要骂我了。”

“留下来吃早饭吧。”

“不用了，我走了，灵玉再见。”

东灵玉扬起胖乎乎的手臂。“姨姨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