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嫂子,你这是咋了,好好的哭啥?”
女伴也奇怪,开口问道,这不问还好,一问之后,范春琴泪雨滂沱,哭得更带劲了。
可能是被自己美哭了吧?白小茶暗暗在心中补着台词。
“唉,妹妹,小茶姑娘,叫你们笑话了,我若说我与这簪子有缘分,你们可能要笑我痴人说梦了。
当年我家那位穷得叮当响,没人愿意嫁给他,我们成亲时,他没钱,掀开我的红盖头,瞅我半天,竟然落泪了。
我家也穷,阿娘给我备了簇新的红夹袄,红罩衣,红缎鞋,发髻上的红绸布,我已是满足。
他却嫌我头上太素净寡淡,连件首饰都没有,去那院子里,折了枝带蕊儿的梨花,又在梨花中间点了朱砂,还找了个不知谁掉落的小坠子挂了上去。
进门,他把这枝带了花的树枝子,轻轻别在我的发髻上,握着我的手说:“娘子,他日我若发达了,管保叫你穿金戴银!‘
如今这一晃二十多年,别说他早忘了,当年情话,我也不记得半分,看到这簪子,那话句句在耳,倒叫人心酸。“
范春琴抹泪,一旁的女伴跟着哭,白小茶的眼睛里,竟也有几分濡湿。
她没料到整日取悦自家男人,婚姻并不幸福的范春琴,原来也曾拥有过真正的幸福时光,苦涩,却又甜蜜。
多少夫妻可以共苦却不能同甘,上一世那每日头条中,曾一起创业的豪门夫妻互撕,例子还少吗?
古往今来,同样的戏码上演了一次又一次,到底是男人贱,还是女人蠢?
白小茶暗下决心,与东月再好,她也要做到经济独立,你为我一掷千金,我含笑接受,你若弃我而去,我也可锦衣玉食。
东月,不会是那样的男人吧?谁知道呢,每个被男人抛弃的女人,都曾以为自己的丈夫是天底下最后一个好男人。
白小茶胡乱想着,隔了几条巷子的医馆里,东月连打几个喷嚏,摸摸耳朵,烫得很。
“小茶姑娘,见笑了,这簪子多少钱,我要了。“
范春琴抹了把泪,小心翼翼地取下簪子,放在手中细细观赏。
正是上午好光景,金色的阳光扑进这灰暗暗的屋内,银簪子被镀上一层柔和光晕,娇美含羞,范春琴越看越喜欢。
多像当年那个含羞带笑,对未来生活充满向往的新媳妇儿。
白小茶没想到一支化腐朽为神奇的银簪子,竟然和范春琴记忆中的那支如此相似,所谓物投人缘,原是真有其事。
这支曾被王叔和她都丑拒的银簪子,摊在范春琴肥厚白皙的掌心,古朴雅致,竟真的有点好看了。
“三两银子。”
“啊?啊!“
范春琴倒吸一口凉气,掌心晃了几下,险些托不住这簪子。
同情归同情,感念归感念,生意不赚钱,小茶睡不香。
白小茶早在心中算过,一个宫女的年俸禄也不过五、六两银子,范春琴以前没见过大钱,这一次的赏赐,顶多五两银子。
要她三两不多,不让她花在这里,她也得花到别处去。
可三两纹银,对于以前只买木簪子的范春琴来说,确实太贵了。
“赵家嫂子,这簪子吃钱呢!“
女伴拉拉范春琴的胳膊,我滴妈呀,三两银子,够他们小户人家大半年的用度了。
范春琴也犹豫,买了着实肉痛,不买,她会心痛。
人生亘古不变的道理,要么钱遭罪,要么人遭罪,槐树镇上的中年妇女范春琴,今天遇到了一个难解的哲学命题。
“范姐姐,这簪子的品色你也看到了,三两银子,价格属实公道,小茶明白,范姐姐是个善良女人,家里老爷挣钱不容易,你买得起,却舍不得。“
白小茶一句话,给范春琴摆好了舒服台阶,她马上就坡下驴:“老爷头发白了大半,我这胡花乱花的,过意不去。“
“这样,簪子难遇有缘人,我与范姐姐也十分投缘,三两银子定价不能变,我上有老板,下有秀娘,得对得起大家辛劳。
范姐姐分三月付吧,每月一两银子,连着三个月付清。“
这簪子卖一两银子都赚大了,白小茶卖三两只是个噱头,她早就想好了分期付款,放长线钓大鱼。
以后范春琴每个月都来,来了还能空手回去吗?提前消费,化整为零这种营销手段,在上一世已经被商家用遍了。
范春琴一听还可以赊账两月,顿感神奇,她实在喜欢这支簪子,粗略一算,老爷许诺每个月给她三两银子,一月付一两,余下的钱她存了做体己,买得起!
银货两讫,白小茶陪着两位客人亲亲热热地走出来,范春琴仔细收好簪子,朝女伴嫣然一笑:“今晚戴了这簪子,不知老爷会不会想起从前。“
几分羞涩,藏于那疏于保养的油光光的鱼尾纹之中,白小茶看得呆住,又气又恨。
真想一个大耳刮子呼上去:你是不是傻!就算那薄情男人想起从前,不过是一时感伤,又能如何?
一个贪恋美色的男人,你还指望他从良吗?今天这个小三走了,明天另一个狐媚子就会进门,他现在只不过把你当财神供着,怕良心过不去,遭人神共愤而已!
女人哪,真他妈的猪脑袋,三两银子都要你少了!
白小茶这边咬牙切齿的恨铁不成钢,那边刚要走出门去的范春琴,却一声惊叫,当真响彻云霄,吓了白小茶一跳!
这是作死的节奏吗?白小茶放眼望过去,吓得也想尖叫,并且叫得要比范春琴更响亮。
孙!小!蝶!又出现了!
白小茶想哭,孙小蝶啊孙小蝶,上一世我清清白白,既没用你男人,也不用你牙刷,你为什么阴魂不散的不放过我?
咱俩坐下来好好算算八字,然后改改命门,以后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做不到吗?
“真胖,真丑。“
孙小蝶一眼看到范春琴,眼皮儿一翻,所有眼白都露出上限,四个字像四根钉子,扎进范春琴沉甸甸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