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两个多时辰,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一听大小姐说要放倒张氏主仆,润伊顿时脊梁骨蹿起一阵发麻,忍住喊一嗓子的冲动,激动地咬牙悄声回应:“是!”
什么叫刺激,这就是刺激啊!跟随傅大小姐,就能找到她所追求的刺激!
冲呀!
先让孙丹和傅思滢在鼻下抹了一点避开迷烟的药油,润伊再无声地来到库房门外。
张氏或许是为了避免刚才猫捣乱的吓人事情,将库房的房门大开,以方便遇到事情好逃跑。
润伊在门脚处点燃迷烟。迷烟有些许的火光,不能立刻就扔到库房里去。为了防止张氏主仆现在就打算离开,等不到闻见迷烟,润伊用手掌轻轻扇动迷烟,使迷烟顺着门缝悠悠往库房里飘。
显然迷烟的功效是要等一会儿的,不能立即见效。
还好张氏并没有立刻离开,仍在库房里到处看,打量财物。
不是没有见过这么多财物,而是一时舍不得走。
尽管经过侍候婆子的劝说,何况是初次行盗窃之事,张氏不敢有太大的胆子偷取太多财物,的确只拿取了方才所说数量。但面对一库房的财物,却不能全部带走,张氏相当不舍。
仿佛是自己的东西却要被强行留下一样,贪恋地看着。
“如果这一库房的东西都是我的,我哪里还需要看三房得意的脸色生气?”
忽而,张氏颇为感慨,“有了钱,可以给二爷疏通关系,甚至买官;有了钱,意礼不科考就不科考了,晃荡十年也无妨;有了钱,我的薇儿想如何打扮就如何打扮,那个傅思滢又算得了什么姿色,轮得到她一个野种艳压皇城?”
“钱,钱。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有钱能使鬼推磨!”
突然被二婶婶提起,傅思滢还是挺受宠若惊的,毕竟这么听来,二婶婶是认为她过得比较好的。但她对二婶婶口中的“野种”一词表示极大愤慨。
疯了,敢骂她是野种?!
就因为她父亲只是傅府的收养子?
呸!
她刚才下的决定真对!就得把这个虚伪清高又可恶的二婶婶迷倒在偷窃之地,明天就让二婶婶知道什么叫丢人显眼!
“这么多金银珠玉,一箱一箱的财宝,”张氏停顿一下,试探地问婆子,“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多拿一些又如何?”
婆子快要被吓破胆:“夫人,您拿一些,可以含糊过去,胡家是商户,极有可能会认下这个亏。可您要拿太多,您当胡家是吃素的吗?商人重财,丢失这么多财物,怎么可能忍下。胡家要是找相府讨要说法,再惊到思滢小姐,此事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张氏心中有估量的,只是难免一时心生贪欲才多问一句。听婆子提到傅思滢的威力,很不服气地冷哼一声。
“那日监视胡家去相府的小厮回来后不是说了吗,李氏和傅思滢将胡家人送出府时,不急不躁的。我看这都几天过去了,她们也没来本家讨要说法,可见她们并不想因为一个商户就和本家闹翻脸。”
“胡家摆明了只是她们找来暂住这座小院子以敷衍本家的工具。”
张氏的口气很笃定,令傅思滢很满意。
张氏冷笑两声:“胡家丢了财,傅思滢是吃饱了撑的吗,要把替胡家找回丢失财物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明日一早,你就把咱们拿取的这些送到府外出手,没有咱们盗窃的证据,晾她傅思滢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怀疑是本家人偷的胡家东西!”
话语斩钉截铁,听得傅思滢连连点头。在此之前,她的确不曾有过本家人会当贼的看法,何况没有证据,她怎敢说本家人当贼?
她起的,不过是嫁祸心思,而嫁祸是需要伪造证据的,比如说将胡婉婉首饰盒中不起眼的首饰扔到本家的宅院里去。
看来二婶婶对她的了解,只有五分呀。算到了没有证据,她不敢怀疑本家人偷东西,但没有算到她敢伪造证据。
只是现在连伪造证据也不用费心了,因为一切都是真的!
“您做事还是稳妥一些为好,”婆子劝说一句,打出一个大大的哈欠,含糊地说,“都过去子时许久了,夫人,咱们回吧。”
在库房角落观赏财物的张氏不舍地转身:“嗯,拿好东西,回吧。”
听到这主仆两个要走,傅思滢躲在房屋弯角之后,探出头,连连冲还躲在房门外面的润伊打手势。
那迷烟顶不顶用啊!
润伊冲傅思滢重重点头,又打出一个手势,然后专心地继续扇烟。
傅思滢没看懂润伊打的是什么手势,那个弹指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灯笼的光芒越来越靠近房门,很快就会照到外面,万一照射出润伊的影子,让润伊暴露,那就不好了!
眼看灯笼的光芒扩散到屋门,傅思滢也顾不得其他,急冲冲对润伊示意赶快躲开。
就在这时,“嗖”地两下,如同两道细微的风,一眨眼,世界一片黑暗。
张氏和婆子手上的两盏灯笼一齐灭了!
傅思滢转头,看到身旁的孙丹收回打出暗劲的手。
沉默两息,她无声对孙丹比出大拇指。厉害,反应灵敏。原来润伊的手势不是打给她看的啊。
孙丹轻轻点头,很风轻云淡地接受了大小姐的表扬。
这就是会武功者和不会武功者的区别,从根本上,意识都是不同的。
傅思滢很惊慌,孙丹则是淡定地弹指一挥间,灭掉两盏灯。
突然灯灭的变故令张氏主仆二人一惊,再次心生慌乱。两个人的脚步顿时卡在房门处,也不敢走出库房,婆子赶忙掏出火折子:“夫人别急,老奴这就把灯重新点上。”
此时,两个人就站在距离迷烟近得不能再近的地方。
而且润伊手中迷烟的火光也暗得几乎看不到,只默默释放着烟气。
站在门外的润伊大胆地伸出手,让迷烟距离张氏主仆二人再近一些,就差直接捅进二人的鼻孔里。
终于……
“啪”的一下,张氏手中的灯笼落地,双目的眼皮沉重地合上,身子一歪,倚着房门慢慢向下滑去。
婆子没有看到张氏的身体变化,只低着头看到掉落在地的灯笼,以为张氏是等得不耐烦,撂灯笼生气了。
婆子声音愈发含糊,感觉自己困顿得不像话:“夫人,您别急,马上就……啊唔。”
伴随着又一个哈欠的来临,婆子手上的力道也同样消失,灯笼和打火石掉落在地,缓缓闭上双眼,倚着另外一扇房门倒下。
片息,润伊的声音终于得以光明正大地响起:“大小姐,成了,已经放倒了!”
猫腰躲藏的傅思滢长长吐出一口气,直起已经发僵的身体,靠近:“可算是倒了,吓到我。”
三人站在房门外,看着各倚一扇门倒下的张氏和侍候婆子,孙丹问:“大小姐,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傅思滢想了想,问润伊:“这迷烟能让她们昏睡到什么时候?”
“不一定,能抗的人估摸一个时辰就会醒来,不能抗的睡到天亮也有可能。”
“唔,这样啊。”
张氏醒来后遭遇被抓个正着是板上钉钉的安排,但傅思滢另有一个安排犹豫不决。
那就是等张氏平静下来细细回想自己今晚的遭遇时,是让张氏仍然一头雾水、认为自己是倒霉才被抓的为好呢,还是让张氏意识到自己是被人给盯上了为好?
前者,与她明显扯不上关系,张氏不会知道是被她所打击。后者,张氏可能会怀疑到是她派人做了手脚,但并不能确定,万一张氏与她说破,她倒也能再次嘲笑打击张氏一回。
这时,润伊弯腰从张氏的手中拿出库房的门锁,将插在门锁锁孔里的铁丝抽出,问傅思滢:“大小姐,要把她们关在库房里吗?这锁还能用,再锁上可就只有用钥匙才能打开了,您务必思虑清楚。”
“嗯?”傅思滢疑惑,从润伊的手上接过门锁,“为什么还能用,你不是都开锁了吗?刚才她们打开的时候,还以为锁是坏的。”
“属下刚才是将这根非常细的铁丝插在锁孔里,并没有破坏锁,所以锁上了还能拉开。将铁丝抽出,锁完好无损,自然还能用。”
傅思滢不知道还能如此,这样一来,她立刻有了决定。
“锁!把她们都拖到屋子里去,门锁上!”
“是。”
眼看孙丹要和润伊一起搬人,傅思滢拉住孙丹:“你现在另有一件急事,速速去寻一位擅造窗户的木匠来,要会造那种进得去、出不来的单向窗户。连夜,天亮之前,把这间库房的两扇窗户都改了!”
孙丹心头一抖,实话实说:“这有点困难,就算是有人能造出这样的窗户,时间也很赶。”
“你先派人去找,找不见也无妨,大不了我让润伊再给她们熏点迷烟,让她们一直睡到被人发现为止。”
“好。”不是非要完成的任务,孙丹心头的压力自然减轻不少。
临走之前不放心,虽然润伊也是有身手的,但毕竟没有她亲自保护傅大小姐来得安心。
“您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一起说了,属下一起去做。在属下归来之前,您务必和润伊留在这座小宅院里,不要随意走动。”
傅思滢点头,摆手:“就这一件事,你全力做好!对了,把胡斐的银票和胡婉婉的首饰匣子都先放回府里,别弄丢了。”
“是。”
待孙丹离去,润伊已经一个人将张氏和侍候婆子搬抬到库房里摆放整齐。
“大小姐,现在锁门吗?”润伊问。
“不着急,等窗户改好了再锁门,要不然她们一会儿醒了,翻窗跑掉怎么办?”
“您让孙丹去找会制单向窗户的木匠,还打算锁门,是想把她们困在库房里?那她们醒来以后,肯定会知道是有人故意关住她们的啊?”润伊很快就想到其中的关键,“属下还以为您是要暗中行事,不打算惹人猜忌呢。”
傅思滢笑:“本来我也犹豫应该怎么做,但你方才忽然说这锁还能用,我便冒出来一个新的想法,可以让她们俩个自己都怀疑晚上发生的事情,进而不至于猜到是我从中作梗。”
润伊听得似懂非懂,低声念叨:“锁还能用……”
“首先,她们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深夜前来别人家库房的有所企图之心。因为深更半夜,再胆大包天的人也不可能会将她们迷晕了从本家搬抬到这里,而且是主仆两个一起。所以,她们只能是主动前来。这也是将她们留在这里的最大好处,最有利的铁证。”
傅思滢进入库房,坐到银箱子上,让润伊将张氏的灯笼点亮,好让她看看库房里的东西。
一边看,一边继续说:“其次,就算她们能用巡查看管为由,姑且解释了到这里的动机,那她们又如何解释是怎么进入库房的呢?她们自己可以说不知道这是库房,听到里面有声音,一拉锁发现是坏的,于是打开就进了。但,锁没坏呀!”
说到这里,傅思滢就愈发笑得得意阴险:“呵呵呵呵。等天亮以后,所有人都会看到这锁是好端端锁在门上的,所以她们俩个只能是翻窗进的!”
“翻窗,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我就不用多说了吧?总不可能巡查看管别人家的屋子,听到上锁的屋子里有声音,于是两个手无寸铁的妇人就大胆地翻窗要捉拿恶人吧?哈哈哈,笑话!”
润伊跟着一起坏笑,又听傅思滢夸奖她:“润伊,多亏你留了一手。这锁开得真好,这门手艺一定要教给我!”
“嘿嘿嘿,大小姐放心,属下宁愿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也要倾囊相授的!”
在等待孙丹归来的工夫里,傅思滢和润伊事无巨细地商量明天的计划,以及可能要应对的措辞。
润伊替傅思滢想了许多,尽管根据傅思滢的设想,张氏和这婆子就算是满身张嘴也解释不清,润伊仍然搜肠刮肚地提出张氏可能会想到的辩解说辞。
“如果傅二夫人说的确发现库房里有贼人,贼人为了逃脱,反而将她们关在库房里,并且上了锁呢?”
傅思滢刚要张嘴说,润伊又提:“又或许,能说成是胡家的人压根还有没走的,偷偷留在库房里看守,把她们当成贼锁住了!”
不等傅思滢说话,润伊的思路大开,文思泉涌!
“如果说是胡家的人所致,那傅二夫人恐怕还会咬定她们打开的锁和这把锁不是同一把!而胡家人若认定就是同一把,她们还能反过来指责是胡家人故意陷害!是胡家人把她们引诱至此,并且关起来的!”
看着润伊蓦然发亮的双眼,傅思滢咽口唾沫:“润伊啊,你不给我二婶婶当军师,真是屈才了。”
润伊:嗯?
傅思滢伸手拨拉拨拉一旁托盘上的项链珠串,夜里凉,吸吸鼻子:“既然这些问题都是你自己提出来的,那你最好在天亮之前把完美应对的反击也想出来。如果明天我二婶婶真按你所说的辩解,那就是你一个侍女站出来大出风头的时刻了。努力啊,润伊!”
润伊刚要热情应是,忽然觉得不对劲,一歪脖子,挠头。
诶?
自攻自……呸。
是要她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吗?自相矛盾?
明白大小姐要自己做什么,润伊突然就蔫了。因为润伊发现自己提出的辩解甚是完美,无法破解啊!
傅思滢还施加压力地补充道:“你可要好好想。我二婶婶多精明一个人呐,你能想到的说辞,她自然也能想到。要是你回击应对得不妙,让她用这种说辞给蒙混过去,甚至是翻身反害了胡家,我也会让你不妙的。”
润伊:……
喵。
本以为要孙丹大半夜去寻一个精通做窗手艺的木匠,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傅思滢都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还特意让润伊又给张氏和婆子补了一次迷烟,哪料刚补完迷烟,孙丹就带一个中年人归来了。
“大小姐,这是黄木匠,会做你要求的那种窗户。”
傅思滢狐疑地看看黄木匠,开口第一句没有问到正题,而是再看向孙丹,惊问:“是你把黄木匠背进来的?”
要不然怎么进入小宅院的?
孙丹无语:“属下也就能背得动您,背黄木匠还不得把属下给压趴下?黄木匠会武,懂轻功,而且也是清方门的人。”
闻言,傅思滢面露震惊,“你们清方门真是人才济济,怎么什么人都有?”
琢磨一下这句话,孙丹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黄木匠憨厚地笑两声:“小人也就是在清方门里做点杂活木工,不敢自称是清方门的人。”
傅思滢拱手:“师傅谦虚了。”
打量一下黄木匠,黄木匠的身上挎着一个布兜,除此之外,两手空空。
“师傅你没带什么木头锯子吗,那要如何改换窗户?”
黄木匠再憨厚一笑,从布兜里掏出一把锤子还有几个小零碎物件,道:“有这几个小零件,就能把窗户改成您要求的单向窗户,不费事。”
呦!
这么厉害嘛。
傅思滢一挥手比向窗户,口吻甚为客气:“来来来,您尽快上手。”
“好嘞。”
黄木匠去做活,傅思滢问孙丹:“从哪里请来的高人,小事一桩呀这是。”
孙丹悄声说:“我问我弟弟孙益哪里有木匠会做这种活,可是问对人了。您也知道,孙益平日打理门下烟花之地的事务多一些。他管辖的一个楼,之前为了抓住采花贼,特意请黄木匠琢磨出了只能进、不能出的单向窗户。给花魁娘子的卧房窗户改成这种窗户,采花贼跳窗进了屋,再想通过跳窗出去,就不行了。”
傅思滢脸颊直抽。不是为了防止采花贼跳窗进来,而是为了抓住采花贼。
“还真是舍不得花魁娘子,抓不住采花贼呐。”
“您想什么呢,肯定会骗采花贼进入一间空屋子,或者是一间都是粗莽大汉的屋子呀。”
嗯?采花贼跳窗进入一间满是粗莽大汉的屋子?
傅思滢:……
啧,细思极恐。
“是我孤陋寡闻了。”她真没见识。
孙丹:唔,总感觉大小姐误会了什么。
是什么呢?
黄木匠在窗户边上敲敲打打,虽然动静挺小的,但毕竟是在夜里。也幸亏这是与本家背靠背的小院子,要不然说不准会惊动本家的护卫。
傅思滢凑过去看,看到黄木匠将他所准备的几个小零碎物件组合起来,固定在窗扇的几个位置。
她好奇:“这样就可以吗?我还以为需要另制窗户,整个更换呢。”
黄木匠手中的活计不停,态度温和耐心地解释:“那样太麻烦了,价钱也高。别看这几个物件小,组合起来还是很复杂的,是机关呐。不同类型的窗户,搭配不同的机关才能让窗户做到只有单方向才能打开。”
说到这里,黄木匠有些许骄傲地嘿嘿笑两声:“小人敢说,起码在皇城,还是只有小人一个木匠懂这种技艺的。”
傅思滢相当敬佩,轻轻拍手:“师傅真是厉害啊。”
在孙丹有些警惕的注视下,傅思滢不出意外地说出下一句:“这种技艺能教给我吗?”
说罢,意识到这好歹是黄木匠的独门绝技,傅思滢又补充道:“我拜您为师?不经过您的允许,绝对不外传!”
黄木匠手中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向傅思滢。
孙丹拉扯傅思滢的衣袖,悄声问:“您怎么什么都要学?这个可不好学,做木工最伤手的。”
唔,也是。
傅思滢刚要表示自己只是开个玩笑,让黄木匠千万不要为难当真,但不知道是不是黄木匠见她态度率真端正,竟然从身上布兜里又掏出几个小零件,送到她面前。
“若是别人要学,小人肯定不教。但傅大小姐您要学,小人绝无拒绝之理。不过,这只是小玩意儿,你尽管拿去琢磨,不需要拜师降了您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