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正厅里,霜儿跪在地上。她白衣素槁,头戴白花,一张消瘦的小脸上尤挂着未干涸的泪痕。许是连日来衣不解带地照顾生母,她看上去较之前更要身形单薄,瞧着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下。如今生母逝了,她就如抽去灵气的瓷娃娃一般,神情空洞冰冷。
秦康佑看着她倔强的样子,低声一叹:“孩子,你先起来吧。”
“秦侯若不答应给阿娘一个名分,我绝不起来。”霜儿伏地道。
秦采嫣坐在右侧的盘花团纹交背椅上,抬手扶了扶鬓边珠花,阴阳怪调地说道:“你这样威胁爹爹也没用,一个破落外室,能得了侯府诸多眷顾已经是撞了大运,又不是正头买进来的良妾,难道还想进我们秦家祖地不成。”
“二姐姐这话未免说得难听了些。”秦不晚双手抱肩瞥她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当初疏忽害得婉姨进不了侯府,这会儿又落井下石哟。”
“你!”秦采嫣咬牙,听出她分明就是在说自己和娘亲的不是。
秦弱芸垂眸,规规矩矩地坐着,柔中带怯:“大姐姐说得对,原本就是我娘亲做的孽,害得婉姨和四妹妹流离失所多年。逝者不可追,好歹婉姨生了四妹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于情于理也应将婉姨的尸身葬进秦家祖地的,左右只是妾室耳陵,也不会违背祖训。”
秦采嫣瞪她一眼,小嘴儿撅得老高:“三妹妹这么快就改口叫她四妹妹了,她可还是个无名无分的野种,你掂量清楚了。”
“好了,都给我闭嘴。”
秦康佑揉揉头穴,威严地朝右侧一扫。秦采嫣得了眼刀脖子一缩,不敢再开口。
那霜儿凄楚地磕了三个头,道:“秦侯爷,我阿娘原是贱籍,后来脱去贱籍也是无根无依的浮萍,没有家也没有归处。只求您发发慈悲,让她葬在妾室耳陵,给她一个安稳之地,莫叫她做了孤魂野鬼……”
霜儿今年不过十三年纪,瘦瘦小小的一只,眉眼间既有婉明年轻时的明艳动人,又有秦康佑的英气昭昭,若在侯府长大,必也是个金尊玉贵知书达理的可人儿。
秦康佑越是瞧霜儿可怜,心里便越是愧疚,又想起当年阴差阳错辜负婉明的那些事儿,一思而想的也觉应该将婉明葬进秦家祖地才是。
他摸了摸脖子,叹息道:“如今天气慢慢转热,婉明的尸首也不能再家中停灵太久,一会儿我就让金吉安排人准备祭奠之事,超度至头七再抬灵去祖地吧。”
霜儿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地抬头。
“霜儿妹妹,还愣着做什么,快谢谢爹爹呀!”秦不晚笑道。
“是……多谢,多谢秦侯爷!”
霜儿喜极而泣,伏在地上又结结实实地砰砰砰叩了三个响头。
秦康佑见状摇头叹气:“还叫我侯爷?改口叫爹吧,孩子。”
霜儿胆胆怯怯不敢改口,还是坚持叫秦侯,惹得秦采嫣一阵白眼吐槽:“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