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地一声,门被踢开,白歌一脸茫然地捂着屁股回头看,何风竟然强行把门打开了,刚要开口骂两句,就见何风着急忙慌地吼:“赶紧起来,又出事了!”
又出事了?
白歌一激灵,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把电脑背上,出门的时候把手机掏出来,已经静音的手机上面好几通未接来电。
“靠!”何风转弯的时候撞到了小警察,把人家弹飞了,自己还骂了一句脏话。
“怎么回事?”白歌小时候滚过楼梯,对楼梯有心理障碍,看着一圈圈的楼梯头昏眼花,但是还尽力跟上何风的大长腿。
“世纪高中。”何风从最后几节台阶上跳下来,回头看把着栏杆慢吞吞的白歌,伸手,把他直接给捞了下来,“犯罪嫌疑人潜入了学校。”
“现在么?”白歌看了一眼时间,这个时间应该是学校上下午第一节课的时间,“正在进行时?”
“对!”何风还是嫌白歌速度慢,干脆拉着他一起跑,白歌刚开始不愿意,后来发现何风毛毛躁躁但确实不会把他带摔跤了也就由他去了。“嫌疑人潜伏在学生里,通过广播,要求封锁学校,不然就会引爆布置在学校里面的炸弹。”
白歌惊讶:“又他妈有炸弹?这群人真是丧心病狂!对学生也能下得去手……”对上何风古怪的目光,白歌当即意识到自己嘴快说漏了什么,目光躲闪了一下,看向楼下忙忙碌碌的同事,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何风能让他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么?脚步不停,但审问也没耽误,把白歌的小细胳膊捏得咯吱咯吱响:“你怎么知道是一群人的,嗯?”
白歌疼得龇牙咧嘴,但是难得的硬骨头,看见宁玛的时候,赶紧伸长手臂招呼宁玛:“队长!”
宁玛听见声音,往他们这看了一眼,何风还在和白歌斤斤计较刚才白歌不小心说漏的话,完全没注意到,白歌和宁玛对视时两人都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白歌,你今天和许老师一组,何风,你跟着我。”宁玛简单地交代了一句。
何风对这个没什么疑义,由于某个人的贪生怕死,像这种正在进行时的案子,某人都是退居二线的,和许炙一样,都是在战场后方提供技术支持的。
而他和宁玛身手放在那,跑得也不像某人一样慢得跟王八似的,所以,冲在前面跟嫌疑人硬碰硬是很正常的。
何风又吓唬了两下白歌,听见宁玛催他,不得不松开白歌的胳膊,但是保证了,等案子结束一定第一时间来找他,跟他促膝长谈。
白歌根本不鸟何风,甩着发酸的胳膊,走向已经在车里等着的许炙:“许老师,今天还是我们两个一起合作,多指教啊!”
许炙笑:“什么指教不指教的?以前你怎么不跟我这么客气?让我指教你?那也得是我这个老古董弄得明白怎么玩电脑才行。”
白歌坐到副驾驶上,把电脑放在膝盖上,打开,手指飞快地敲打:“以前我不是没意识到自己有多没用么?就会玩个电脑,还没玩明白,今天估计也用不上我什么,还得靠您分析嫌疑犯的心理,我们才好找人。”
“你这张嘴说贫不贫,说甜不甜的。”许炙瞄了一眼忙活上的白歌,“安全带!”
白歌抬起头,冲许炙笑了一下,把安全带系上。
路上无话,宁玛一队,何亦一队,老胡一队,三队马上就到了世纪高中门口,大门是开着的,但是门卫室空空如也。
他们的车没敢都停在校门口,有几辆直接开走了,就留了宁玛和何亦的车子在门口看怎么个情况。
“联系我们的号码再也没有动静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何亦打开宁玛车子的车门,坐了进来。“会不会已经被绑匪控制住了?”
“这个学校一共有八百多名学生,一百多名教工人员。”宁玛抬抬下颌,指了指看起来平静得就像什么也发生一样的学校,反问了何风一个问题,“这么多人,绑匪怎么保证自己控制住了所有的人?”
“让老师将学生集中在一起,没收通讯设备……”何亦皱起眉,“但是人这么多,就算集中在一起,也不好控制……”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干脆屏蔽这块区域的信号,这样,无论有没有漏网之鱼,都没办法和外界联系。”宁玛侧头,跟抱着电脑走过来的白歌点了一下头,“有什么发现?”
白歌一脸失落,弯着腰靠在车门边:“根本没办法和里面连上网,这个学校现在就像在一个绝缘盒子里似的,什么信号都没有。”
何亦皱眉:“那就奇怪了,信号全都被屏蔽了,那联系我们的那个人是怎么给我们打的电话?”眼睛猛然睁大,“难道那个人根本不在学校里?”
“何队是说这个号码么?”白歌把电脑抬起来,给何亦和宁玛看,“我在来的时候大致定位了一下这个号码的位置,应该就在我们所在的区域附近,可惜没办法更准确地定位,所以不知道是否在学校内部。”
“没办法更细致的定位了么?”何亦皱着眉,看着白歌的电脑,“现在这个号码对我们来说很关键了,能在里面都屏蔽封锁的情况给我们打电话,要么是通过某种方式溜出来的学校内部人员,要么就是绑匪之一,是故意联系我们的。”
“那我就再试试。”白歌把电脑合上,往学校里面探头看了一眼,“有没有回拨这个号码试一试啊?这个号码没关机也没注销,现在应该是正常使用的状态。”
何亦看宁玛,把手机掏了出来,他想回拨试试,看联系他们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玛思考了一会,看向白歌:“被屏蔽的区域是万无一失的么?不可能有什么意外导致,这个区域里的某一个地方失效,所有有信号可以联系外界么?”
“也不是不可能,但是除非是布置屏蔽装着的人故意这么做的,这种偶然事件发生的概率很低,里面的学生和教工人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能碰上这个地方的可能就更小了。”白歌吸了吸鼻子,“如果真的偶然撞偶然了,那可比电视剧里演的还邪乎。”
“可能性很小也不是不可能。”宁玛扫了一眼何亦,抬头看着教学楼,所有窗户的窗帘都是放下的,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万一真的有人找到了这个地方,并且在这个地方偷偷联系了我们,我们联系他,说不定会给他带来麻烦。”
世纪高中很大,楼层数也算宴城高中里比较多的了,但是学校里面的学生却不多,这无疑给绑匪提供了一个便捷的条件,他们可以把学生分散开安置在有一定距离的不同地点,这样的话,就算他们能够进入到学校里面,也很难保证所学生的安全。
“那现在怎么办?”何亦问,眼睛看着打开着的学校大门,“我怎么总有一种绑匪在欢迎我们进去的感觉呢?”
——
宁鹿的手机接连响了好几声,打了一个哈欠,把手机拿出来,看完上面的内容,又闭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他们动手了。”
南屿拧开了一瓶水递给宁鹿,宁鹿睁开眼,没接那瓶水,只是看着:“这应该是你爷爷的警告吧?他还不想让我们离开宴城,离开这个他为我们准备好的游戏世界。”
“无论他愿不愿意,我们都已经离开了。”
大绿猫响亮地喵呜了一声,坐了一天的飞机,重回地面的他心情很不好。
“一会就能见到爷爷了。”南屿冲宁鹿笑了一下,“紧张么?”
“还好。”宁鹿接过南屿手上的水瓶,心不在焉地一口口喝着,“见家长的紧张感已经被要跟家长开战的激动取代了。”歪头看南屿,“你说我们两个不会刚进门就被你爷爷给踹出来了吧?不对,踹出来都是好的,如果一进门就被人用枪顶着,我可是会被吓哭的。”
“我爷爷在南家的时候可没那么暴力。”
宁鹿撇撇嘴,显然是对他的这个安慰不是很满意,转头看前面,几辆车正停在路边,下来的人都凑在一起,紧张地讨论着什么。
宁鹿似乎被那些人的情绪感染了,把水瓶还给南屿,深吸了一口气,做出大战将近的决然表情:“南同志,让我们吹响战斗的号角吧!”
南同志顿了一下,宁鹿侧头发现在这么慷慨激昂的时候,南同志竟然打开了一袋香气四溢的薯片,正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我饿了。”
“你又饿了。”宁鹿的情绪被冲淡了一半,缩回到座椅里,闭上眼睛,“那你先吃,我再睡会,我们两个一会再吹响战斗的号角,反正……”她的声音慢慢小下去,“还有时间。”
——
元穗坐在窗户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窗帘,地上的光纹随着她的动作一动一动的。
有人推门进来:“穗穗,你怎么跑到这来了?爸爸找了你好久。”
元穗抬眼看着进来的男人,越看越觉得他很陌生。
这个人是她的父亲么?
他去过互换工作室,他也交换过灵魂。
什么时候交换的?
是生下她之前还是之后?
男人没得到回应,一脸奇怪,绕过桌椅走向坐在窗边的女孩:“穗穗,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你妈妈说你,让你不高兴了?别听她的,她总是那样,她还总说爸爸呢……”
元穗突然开口:“爸,您是不是不开心?”
男人一怔,转即皱起眉:“怎么突然问这个?”
元穗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如果我是你,会很不满意……不满意自己的老婆又市井又尖酸刻薄,每天只想着钱,只想着怎么让我爬得更高;也不满意自己的女儿,读那么贵的学校,上那么多补习班,但是学习还就只是一般……如果是我,我应该会很烦,很讨厌……”
“不是!”男人先是被元穗的想法吓了一跳,后来想要否认,但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情,急得脸都红了,但最后也只憋出了一句,“穗穗,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妈妈说你跟别人打架了,把脸都……”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么?”元穗轻轻笑了一下,“我跟别人打架……爸,你真的不讨厌我妈么?我就很讨厌她,真的,我好讨厌她!”她脸上的表情变得狠狠的,配上还未痊愈的伤口,显得格外扭曲。“如果不是她,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也不应该是现在的样子!”
男人不明白元穗这么激烈的情绪从何而来,但是他突然发现元穗站在窗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伸手想要把元穗拽过来,却被元穗躲开,而且后者还顺势坐在了窗台上。
“别过来!”元穗尖叫,刷地一声打开了窗户,白色的窗帘立刻活了起来,包裹着女孩,随风鼓动。
男人被元穗这个举动吓傻了,呆站在原地,一脸的茫然。
他不明白,元穗到底怎么了?
今天早上不是还好好的么?
他们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一起上了车,因为他难得能请假陪她参加学校的亲子活动,她不是很开心么?
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如果不是我妈逼得我们,我们不可能想要跟别人交换灵魂!”元穗的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我的交换体,她什么都有,她的妈妈很开明,也很有趣,对她就像对待朋友一样,我可以做任何事!我可以自由安排我的时间!而且她对她的丈夫也不是像我妈妈一样那么不尊重,只会指责和抱怨,她也不会每天都围着她丈夫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性的——都是要为她丈夫的事业添砖加瓦,她不会讨好别人,也不会让我去讨好别人,她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朋友!”
什么交换灵魂?
什么交换体?
男人被元穗奇奇怪怪的用词弄得更加茫然,但是他没有时间多想,紧张地看着元穗,生怕她因为过于激动而掉下去,极力想要安抚元穗:“穗穗乖,你先下来,妈妈哪里做的不好,我们可以一点点沟通,对不对?你先下来,别让爸爸这么害怕……”
“没有用!沟通有什么用?我妈会因为我们说的几句话变成我们想要的样子么?”元穗缓缓摇头,眼中的光渐渐黯淡,变成一堆死灰,“而且就算她变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们的生活已经被她毁了,她能给我一个新的人生么?”提到新的人生,元穗眼里短暂地燃起一点光亮,不过那点光亮只是灰烬里漏下的火星,转眼间就不见了踪迹,“我已经输了,我输掉了唯一能拥有新生的机会!”
她看向男人:“爸爸,我很羡慕你,因为你成功了。但是我又很可怜你,因为我不知道你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但是交换到这个身体里,拥有了他拥有的人生,他这样的人生如果都是令你感到羡慕的,那说明你以前真的很惨!很惨!”
男人都被元穗的话说迷糊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新生,又是以前的生活的。
“元穗,你到底怎么了?”男人急得直搓手,“你说的这些爸爸听不懂啊!你这样,你先下来,慢慢给爸爸解释,好不好?”
“听不懂?”元穗惨笑了一下,“爸,你就别瞒着我了,我都知道了,我发现你藏在办公桌里面的名片了,我知道你去过那里了!”
男人一怔,转即垮下脸:“穗穗,爸爸藏一张名片干什么?还有你知道爸爸去过哪里了?”男人的喉结滑了一下,语速越来越快,“是不是你妈妈跟你说什么了?你也知道你妈是什么性格,没有影子的事儿,她都能胡思乱想出来点东西出来,典型的看电视剧看多了,看谁都有问题!她是不是跟你说看见爸爸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那都是爸爸为了工作,为了这个家……”
元穗刚开始听,觉得震撼,她妈妈虽然话痨,但是从来没说过她爸爸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事情。也许是因为她也是女人,虽然还没成年,也没经历过太多事情,但看着男人的样子,她就是看出来这个男人解释的这些都是因为心虚,她觉得伤心,替她妈妈伤心,她妈妈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对她对她爸爸那是没什么可说的,她舍不得用的都给他们用了。
可是呢?她得到了什么,一个交换完灵魂仍然选择背弃她的丈夫,还有一个想要交换灵魂,却没有成功的女儿。
她妈妈好可怜。
元穗心里一痛,痛太强烈了,很快就变成了麻木。
她妈妈可怜,她爸爸可怜,难道她就不可怜么?
可怜的一家!
不过没关系,反正也没什么意义了,她输了,谁可不可怜和她都没有关系了……
元穗想着,看向楼下,她看着熟悉的校园,看着熟悉的校门口,心里没有一丝眷恋。
“元穗!”
一声似是掏出全身力气才发出来的尖叫在她身后响起,元穗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去。
门砰地一声被打开,她妈妈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地站在门口喘着粗气瞪着她。
那样子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元穗第一次看到她妈妈是这个样子,吓得人都清醒了一点。
“你……你别过来!”
元穗妈妈的身子明显地颤抖着,男人也被他老婆的样子吓坏了,站在原地动都没敢动一下。
元穗妈妈大口喘着粗气,眼里的猩红被涌上来的泪水冲淡。
她贪婪地看着元穗,无法言说她有多感激上天让她及时跑了上来,看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元穗,而不是一个空荡荡的窗口。
心里的大石头骤然落地,因为焦急迸发出来的力量也倏地松下来。
元穗妈妈哭着瘫倒在地上:“元穗,是妈妈错了……是妈妈不好……你别跳,妈妈求你……都是妈妈的错!那张名片不是你爸爸的……”
——
冯子敖握着手机,第无数次听见里面传来无信号无法使用的提示音,狠狠地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
转头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展示厅,不顾别人的目光,捂着脖子,扬高声音:“冯娆!冯娆!”
没人回应他,反倒是有个老师模样的女人抓住了他:“这位家长,您的孩子是哪个班的?您为什么没有跟班级在一起?”
冯子敖看了那个老师一眼,拧着眉快速地解释:“刚才我跟我的侄女在多媒体厅听高二的主任讲事情,她说要去卫生间就一个人出来了,过了十多分钟多没有回去,我出来找,卫生间里根本没有她……电话也打不通……”
那个老师点点头:“您先别着急,我带您去广播室,用广播找一下您的孩子要比您一个人在这里喊要好很多。”
冯子敖点头:“好,那就麻烦老师了。”
女老师跟别人说了两句话,好像是要别人替她看一下学生,然后就微笑着冲冯子敖点了一头,把他带出了展厅。
“您是第一次参加我们学校的亲子活动么?”女老师问。
冯子敖一直在用眼睛四处看,听见女老师问他话,耐着性子回答:“不是,之前我也陪我侄女来过一次,只是这次……”这次冯娆不知道怎么了,说他刚出院,身体没好,不用他来,早上一个人就出了门,还是他自己找到学校的。
女老师没在意冯子敖没说完的部分,自顾自说着:“您不用着急,孩子跑到哪也跑不出学校,我们做活动的时候,学校都是封闭的,别说学生,就是们也出不去。”
“是么?”冯子敖心不在焉地答,注意力还是放在找冯娆上面。
“您不相信么?”
冯子敖一愣,觉得这个老师好像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刚要解释,就对上了女老师灿烂得有些诡异的笑脸。
“那您可以试一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