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凌看她没有动作，气息一凛，多了几分不耐，“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安九捻看着甘华，满眼里都是担忧，“我可以给你轮回石，但是你如何保证你伤害他？”

玄武凌冷哼，“你现在别无选择，也别想跟我拖延时间。”

坤虚镜一旦进入生死境，修炼者便不老不死，被世人成为是口中的圣人，因而这次的进阶过程会比较漫长。但在场之人，除却玄武寒，又有谁曾经历过这一幕，故而谁也不知道甘华还需要多长时间。

玄武凌也不知，可他也不愿浪费时间。

他手指尖拿着一根细小的银针，旁人看不到，可安九捻一眼就看到了，她一颗心骤然一缩，闭上眼将轮回石扔了出去。

数道身影在身前交织，她也没空去看到底是谁出的手，身影一闪，就来到了甘华身前，举掌往玄武凌身上拍去。

玄武凌一直看着轮回石，死丫头出手很快，而且抛之前也没出声，轮回石就这么被抛到了半空之中。这散仙之中，大多都是冲着轮回石来的，这么一来，无数双手朝中间就抓了过去。

他站在人群之中，显得那么突兀，这样下去会被人群给淹死，还不如……

他眸光一闪，手中银针激射而出，刺向的是安九捻后背的方向，银针淬了毒，她毒师境界已然停滞不前，也许对她还有用。

玄武凌想着，动作毫不停歇。

散仙如潮水般朝中间涌了过来，安九捻不能弃甘华不顾，于是手指捏着诀，想要在人群之中划出一方小天地里，以供他安静进阶。

妖苒等人也是急得不行，那是他们辛辛苦苦才夺来的东西，怎么能轻易就又还给这个大恶人。于是，他们同时出手，擒向那几块轮回石，谁都没有空关注着安九捻那个方向。

玲珑修为最低，被人堵在最后面，忽而，她眸光闪了闪，尔后失声地叫了出来，“主子小心。”

安九捻听到声音的时候，一枚银芒从后弹正弹射向她的后背，她余光一扫，要躲开已来不及。

而此时，又有一道力量从前方袭来，她猝不及防被报了个满怀，尔后急速一转。

一声闷哼响了起来。

安九捻被他抱着，听着他几不可闻地发出这道声音，心脏骤然一缩。

“风萧，”她着急地喊了一声，紧接着去看他的伤口，刚刚入圣，胸口就多了一道细微的伤口，而且还是深深地刺了进去。虽然已经是不老不死的躯体，但也会疼得吧！

光是想想，她便担心得要死。

“我没事，”但甘华却紧拧眉头，手指忽的往胸口一拍，用了一道巧劲，直接将银针给逼了出来。流的血是黑色的，带着剧毒。

安九捻登时怒了，脚步一闪，胡乱地朝玄武凌的脸上砸出拳头。

轮回石没了没关系，可伤她的男人，那她便要他死。

玄武凌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招非但没有拿到轮回石，也没有成功将安九捻给弄伤，反而彻底激怒了她。

这一拳一拳砸来，携带了恐怖的元气，自己哪里接得住，登时被她给砸到了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

而在人群之外，谁也没有看见，一袭白衣忽然踏水而来。清冷的光芒照在他身上，将那张妖孽十足的脸完全给显了出来！

墨发飘动，他食指轻轻地朝人群中划过一道神念，强大的神压迫使着人群散开，慢慢地浮现了中间的空白位置。

三块轮回石同时砰地一声，摔到了地面之上，成了土渣！

谁也没想过，轮回石竟然，就这么地，被摔碎了。

人群中响起一声轻叹的声音，“没想到这东西还能打碎啊！”声音似有惋惜，但很多人都听得出来，肇事者心底根本一点儿愧疚都没有。

安九捻还在揍玄武凌，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停止了动作。她抬眸，一眼看到这张美得人神共愤的脸，忍不住笑了出来，“柳扶辰，你最近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这么久也不来看看我？”

看见他，她拉长着的苦脸，竟然瞬间笑靥如花。

甘华捂着伤口，这时候强硬忍着都没发作的闷哼声，一下子就传了出来，而且还带了几声咳嗽。

安九捻心底一下子紧张起来，回头就去看他，“刚才还说没事的，现在怎么就咳了起来了？”

甘华瞥了柳扶辰一眼，眼中得意一闪而过，面子上却还是故作痛苦地道：“伤口有点疼，大概是需要吃点药。”

吃点药？

安九捻忙从天穹雪里拿出两粒药丸来，喂入甘华口中，“吃吧，吃了就不痛了。”

这模样，简直像是哄着一只小狗一般。

手指尖的药香味飞入鼻尖，目光落到她白皙而修长的手指上，甘华就很想往上面吻上一口。可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在，就止住了这个想法。

“九捻，是有段时间没见了，这些天我都在……”

“臭小子，你怎么现在才来？”柳扶辰本来以为找到了机会和安九捻说话，却不想肩上突然多了一道重力，话声被自己的舅舅给打断。他自是没猜到，夏慕磊刚刚一看到他用出神念，就没办法不骄傲，没办法管住自己的嘴向别人说着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外甥。他这么一说，别人都以为夏慕磊是约好了柳扶辰，要让他来帮忙的。

而实际上，柳扶辰却不是为了任何人来的，这次，他是为了自己来的。

夏慕磊话声一落，就注意到自己的外甥不对，想要问他怎么回事时，他已经走向了玄武凌。

中间的空地上，玄武寒仍然被轮回诛圣阵给困着，轮回石在他头顶洒下一束光，他的四周是一把伞形状的光刃，绕着他而转动，将他的神识锁得死死的。

而甘华和安九捻就站在阵法的旁边，脚下是那三块被砸成渣渣的轮回石，两个人目光落到轮回石的渣渣之上，没有任何的惋惜或是遗憾。

再往前，就是玄武凌身体落入大坑之中，柳扶辰在坑前缓缓地蹲下了身子，颤抖着伸出手，将人给拉了出来。

玄武凌身体一得自由，就一掌朝那个人影打了过去，掌风一扫而过，在众人的欷吁声中，重重地在柳扶辰的脸上留下了五个手指印。

“爹！”

响亮的掌声后，还有一个拳头气势汹涌地砸向柳扶辰的身体，就在这时，柳扶辰出声了，叫的却是爹。

他满腹的酸涩，觉得重逢的这一刻，既艰难可又痛苦。

他自小就失去了爹娘，可他童年的每个梦里，都有他们的身影。眼前的这张脸，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散仙们大惊，不由自主地就向身边的人看了一眼，似乎都在质疑刚才的这一声爹，是不是柳少主长傻了。

夏慕磊更是震惊，他如何都没想到，多次要置夏慕家于灭门之人，会是自己的妹夫！当年，他的妹妹本来就是私奔嫁给柳三重的，他连一面都没见过柳三重。

这会，听得外甥叫出一声爹，气得就把柳扶辰给抓了起来，“柳扶辰，你在做什么？他怎么会是你的爹？”

夏慕磊不愿相信这个事实，而仔细一看，自己的外甥和玄武凌，面貌真的有几分相似。

柳扶辰看了一眼自己舅舅，没有理会，他又看向玄武凌，再次唤了一声，“爹？”

不止别人不相信，其实他自己也不相信，可是当他往他住的无烬海走了一趟之后，就相信了，因为他在无烬海找到了属于柳三重的一把剑。

而他逼迫无烬海的侍卫所说的事情，与他所猜想的也一模一样。

想要得到轮回石的父亲，心中不过是存了一个念想，想要回到过去，想要见到他的母亲而已。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玄武凌，尽管他满脸沧桑，可是依然可以发现他与柳扶辰的几分神似。众人欷吁。

“原来玄武凌就是柳三重！”

“他想要轮回石到底要做什么？”

“他为何不认自己的儿子？”

“这么优秀的儿子，要是我，我早就认了。”

……

玄武凌一直低垂着视线，尽管柳扶辰连续喊了两声爹，他都没有应声。可是他藏在袖底的双手，却突然颤抖了起来，心口也涌出无尽哀伤来。

扶辰，他的孩子，他终于知道了真相了！

“爹，你没死为什么不回逍遥堡，为什么不回来找我？”柳扶辰看着玄武凌的身影，一种他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情绪，满溢在胸口，既难受又欣喜。

有风突然吹过雷洲岛，夹着弄弄的腥味。

玄武凌眉头皱了起来，终究在这声询问之下抬起了头，可他脸上没有丝毫悲痛或是喜悦！

“没错，你是我的孩子，”他忽然说道，声音干涩沙哑，可陡然间就暴怒了起来，“可是我要的不是现在的你，我要的是小时候的你！为什么你们要毁了我的梦，为什么……”

说的话极是矛盾，目光也是痴颠和疯狂。

柳扶辰眼底掠过伤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父亲，你已经入魔了吗？母亲她已经死了，我也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