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许清芷终于知道，柳妍千方百计地算计，是为了什么了。

是为了，将自己逼上舞台。

如果是曾经的自己，恐怕会自信十足地接受所有挑战。

可是现在的她……真的可以吗？

许清芷不由自主地往台下望去，她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目光，有戏谑，有嘲讽，还有属于御言琛的，那平淡无波澜的眼神。

她握紧了拳头，心酸弥漫。

御言琛，既然这一切都是你想要的，那么，我就成全你。

她接过了柳妍让人递来的小提琴，艰难地架上了肩头，明明是一个最简单、最基本的动作，在许清芷的手下，却显得格外吃力。

众人屏住呼吸，一个个紧盯着台上的女人。

终于，她动了。

不是想象中的美妙琴声，甚至完全算不上曲子。每个音符都断断续续的，与柳妍之前的流畅优美根本没有办法比！

众人哄然。

“什么情况？不是说是小提琴天才吗？怎么连一首完整的曲子都拉不了？”

“天啊，不会被我说中了吧？当初那个天才名头不会真的是许家买给她的吧？”

“不是说她得到艾塞里亚大师的赏识吗？难不成那个大师也是假的？”

“说不定呢，就算五年没有练手，也不会生疏到这个程度吧？”

议论声响起，所有人都看着台上出丑的女人，而没有人注意到，御言琛的眼神在音乐响起的时候顿了一下，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里似有诧异闪过。

同样，议论的人们也没有看到，台上的许清芷已经浑身冒出了冷汗。那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焦急，而是因为吃力。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拉完这首曲子的，当曲子结束时，她的手差点一松，小提琴差点再次掉落在了地上。

许清芷的眼里浮现出悲哀。

被断了手筋后，她的手再也无法拿起过于重的东西，也无法做任何精细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靠多大的毅力才拿起小提琴，又花了多大的毅力拉完这首曲子。

曾经能让她感受到幸福的音乐和乐器，此时此刻，带给她的，却是无尽的痛苦。

御言琛……

她的心里默默响着一个名字。

你满意了吗？满意看到现在的一切了吗？

那个高傲又才华横溢的许清芷被你亲手毁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一个连曲子都拉不流畅的废物。

许清芷的脸色苍白，宛若死人，然而落入其他人的眼里，也只会以为是因为事情败露而害怕了。

“许、许小姐？”柳妍看似惊慌出声，“怎么回事？你不是天才吗？怎么连一首曲子都拉不完整……难不成，你刚才摔琴真的是为了逃避表演？因为你根本不会拉琴？”

“够了。”许清芷冷冷出声，她将琴还了回去，压低了声音，“柳小姐，你想要看的戏，你都看到了，现在，你满意了吗？”

她不相信，这个女人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她不相信，这一切只是个巧合。

果然，柳妍看似惊慌，然而眼里却闪过了一道得意和阴狠。

“是啊，许清芷。”她也压低了音，“我就是故意的。”

早在H市，通过那次摔琴，她就察觉到了许清芷的异样。毕竟这个女人好歹也是曾经备受称赞的小提琴手，怎么会随便做出摔琴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的双手出了问题。

柳妍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起来。

果然，被她猜对了。

恐怕，现在的许清芷，根本无法拉小提琴吧？！

这个真相太过让柳妍欣喜若狂，天知道，她有多嫉妒面前的这个女人！

明明同样是大家千金，明明同样是小提琴手，为什么，许清芷就能得到那么多称赞，就能被大家认为是天才。

凭什么，提起名媛里的音乐天才，所有人都能想到许清芷，而不是她柳妍？

就连许清芷进了监狱的这五年，提起小提琴，大家想起的，也还是许清芷！

明明，她不比许清芷差！

“许清芷，你知道现在的我有多高兴吗？”柳妍背对着台下的众人，笑得狂妄，“我终于亲手毁了你，终于让别人知道，你不如我。我倒是想要看看，现在无法拉小提琴的你，还怎么当别人口中的音乐天才？”

“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就会彻底取代你的位置！”

柳妍的话语里带着歇斯底里的味道，许清芷白着脸看着她，本以为，这个女人会愤怒、会咆哮，然而，许清芷的脸上却是一片平静。

柳妍的瞳孔紧缩。

为什么，明明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能那么淡定？

难道她不在意吗？不在意名誉破碎？不在意被所有人嘲讽？

“许小姐，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想法，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认。”

终于，许清芷开口了。

“如果我是你，我会做的，不是千方百计地将别人拉下神坛，而是努力去超越她。”

“就算你毁了我又怎么样？”她说道，“有些你没有的东西，最终依然不会属于你。”

“你闭嘴！”柳妍的眼里布上了细细的红血色，“我就是讨厌你这个样子，自以为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比谁都恶心！”

“如果你真的不在乎，当初是谁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别人的夸赞？当初是谁死皮赖脸地缠着我表哥那么多年？”她冷笑，“许清芷，收起你那大义凛然的样子，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都让我反胃。”

接着，女人的尾音咬重：

“况且，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在乎吗？好，我倒是要看看，接下来，你还怎么做到这么冷静！”

许清芷的心头一紧，看着柳妍疯狂的表情，心里那不详的预感似乎要得到了证实。

她看到柳妍转过了身，微笑地看向了台下的一个方向：“艾塞里亚大师，看到刚才的表演，不知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许清芷一愣，她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果真看到了，观众席的角落上，坐着一个面容熟悉的男人。

竟然，真的是他……

她的导师，艾塞里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