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妍早就看到她了。

酒杯会掉，也不是意外。

许清芷没有出声，然而周围人的视线毫不客气地投落而来。

因为柳妍的大喊大嚷，不少人认出了这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角色。

“许清芷？御先生的前妻？那个曾经的许家大小姐？”

“对对对，就是她，绝对没错，我之前还见过她的样子呢。”

“这种人物怎么会一副服务员打扮？是不是搞错了？”

“哎，许家早就在几年前没了，这个许大小姐刚从监狱里出来，能做服务员就不错了。”

议论传来，此起彼伏。

而柳妍一副没有听到别人话语的模样，一脸的惊讶：“前嫂子，你怎么在这？还穿着这身衣服？”

许清芷咬了咬下唇：“柳小姐，我在这里工作。”

“工作？怎么可能？”柳妍尖叫出声，“前嫂子，不是我说，就算现在许家没了，你好歹也是曾经的千金小姐，却在这里做服务员？”

这下，许清芷也算知道，柳妍到底想干什么了。

想让她在大庭广众下丢脸。

五年前，她还没有入狱的时候，还是御家的少夫人。那个时候，柳妍就对她这个表嫂子很不满，话里话外地贬低她。

只是没想到，如今她已经离开了御家，对方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柳小姐，在我看来，职业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我也只是想要赚工资糊个口而已。”许清芷淡淡道，“既然柳小姐的衣物被弄湿了，那我先带您去更衣室换一身衣服吧？”

她说这话时，表情寡淡，像是没有喜怒哀乐，脊梁也是笔直。

这样的她，全然不像是一个简单的服务员，而是无意流落人间的大家千金。

这样不俗的气质，也让一旁人的目光变了变。

许清芷，当年的天才小提琴手，让无数少爷追求的许家千金，无论落到什么地步，都保持着自己的傲骨。

这样的许清芷，让人不由得想赞叹一句：“不愧是豪门千金。”

然而柳妍的表情却沉了下来，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人，嫉妒的情绪涌了上来。

没有人知道，她之所以千方百计针对许清芷，就是因为，她嫉妒她。

嫉妒她，能有高贵的身份，能有出众的才华，甚至让所有男人恋恋不舍的皮囊。如果没有五年前的那件事情，现在的许清芷，恐怕还是令人艳羡的名媛女神。

只是，明明她都堕落到这个地步了，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服务员，凭什么还能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

凭什么还能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清高样子？

许清芷，你配吗！

“算了。”柳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出笑容的，“既然是前嫂子，这身衣服也不用赔偿了，毕竟，以你现在的生活条件，也赔不起，不是吗？”

赤裸裸的讽刺。

许清芷的拳头握了握，最终不甘地松开。

她说得对，现在的自己，没有硬气的资本了。

即使是一件简单的裙子，也能让她摔得头破血流。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这份屈辱：“谢谢柳小……”

“等等。”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御言琛走了出来。

他的手里端着一杯盛着酒的高脚杯，步伐缓慢而沉重。

柳妍的眼镜一亮：“表哥？”

“既然做错了事情，就没有不补偿的道理。”御言琛开口道。

一派人沉默无言，显然没想到，御言琛会忽然站出来。

“可是，现在的许小姐肯定赔不起衣服……”柳妍看似宽容地笑了笑，“表哥，算了吧？反正我也不是没有钱。”

“不。”御言琛出声了。

所有人看到，他迈开步子，走到了许清芷的面前。

许清芷仰起头，她还没看清这个男人的面容，一片冰凉从头浇落，浓郁的酒气冲入了鼻腔之中。

一个透明的高脚杯停在了她的头顶正上方，酒液尽数泼洒而下，打湿了她的黑发和面容。

御言琛举着酒杯，眼里是晦暗的光：“既然赔不起，就拿其他做赔偿吧。”

一群人呆住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御言琛竟然会将酒，倒在许清芷的头上。

许清芷呆愣在原地，她的眸子睁大，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的面容。

这一瞬间，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支离破碎了。

“表哥，你这是做什么？”柳妍是最先回过神来的，她掩去自己幸灾乐祸的面容，看似打圆场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出气，可是她又不是故意的。许小姐，你没事吧？”

许清芷没有说话，倒是御言琛收回了手，接着指尖一松，任由空荡荡的杯子摔落在地上：“既然做了错事，就要得到惩罚。”

“这些道理，许小姐恐怕是最懂的吧？”

许清芷的睫毛微颤。

她看着男人的脸，似乎在嘲讽自己。

他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害了宛若，而应该付出的代价。

即使，她什么都没有做。

许清芷闭上眼睛，她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能感受到从御言琛身上散发出的，毫不掩饰的鄙夷。

她告诉自己，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许家大小姐了，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任性的资格。

她该低头，该沉默，该认输。

可是，可是……

所有的委屈、积攒了多年的愤怒，似乎在这一瞬间炸开了。

御言琛，既然你说，做错事的人要付出代价。

那为什么，付出代价的人只有我，而没有你？！

这一刻，许清芷猛地睁开了眼睛，她一把捞过了放在桌上的红酒杯，猛地向面前的男人泼去。

御言琛猝不及防，任由猩红的液体扑上了自己的脸，水珠浸湿了男人五官的弧线，顺着脸颊弧线滴落而下。

“御言琛。”

许清芷握着酒杯的指尖泛起了白青色。她绷着面容，嘴角是肆意而又挑衅的笑。

所有人都惊呆在原地，只看到女人的红唇张开，吐出了一个个有力的字眼：

“你说，做错事的人就要得到惩罚。”

“只是可惜，惩罚我的人，轮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