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仇长老请进了书房, 并让阿正奉上了花茶,又再带了几样点,仇长老看见吃食自然就有拘束, 吃得是津津有味。
说来今日也算是忙碌, 前脚刚送走卡尔安顿好了绮丽丝, 秦诚也回了宫家, 后脚这位乞丐装扮的仇长老便寻了来, 指名道姓的说要找, 让阿正将人请了进来,打算先将人引入书房一叙, 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平日, 待晚膳后消食, 都会让小雪儿练字和读书半时辰后,才会让去就寝。
回到书房后,小雪儿也很是乖觉懂事, 自己走到桌案前铺上纸笔, 便自行将白日学的字和文章再重新温习一遍, 很是教省。
仇长老是受人之托,来给递消息的。
而此刻, 他带来的封信已经在中了,当将中内容尽数落入目中后, 忍不住轻笑出声。
“南陈现下也好生热闹得紧。”
仇长老一听, 边吃着边笑着说道:
“何止是热闹啊, 近来彦明策彦大将军后宅之事, 可在南陈都城之中传得沸沸扬扬了嘞……”
静静听着,嘴角微微上扬,有说话。
仇长老吃饱喝足, 情也是大好,说起话来也是滔滔不绝。
“这得从彦将军新纳的位西域舞姬说起了……”
未免仇长老在小雪儿跟前说话甚顾忌,免不得需得及时将话题岔开了去。
“仇长老快尝尝这道糕点。”
说着,便跟前的这道酥饼推了去。
“多谢公子,俺可就不客气啦!”
微笑着随意仇长老随意即可,缓缓舒了气。
仇长老不说,也能推测到大概。
朵美若蔷薇却带有尖刺的女子,一旦彦明策收入后宅,他的后宅自是不得安宁了。
这样的结果,也完全在当时的预想之中,因为给彦明策边送美人之事,绝不是第一,却也不会是最后一。
彦明策乃南陈第一战将,南陈国君深为倚重,为笼络其南陈国君毫不吝啬赐予金银财帛、官爵加。
国君尚且如此,些想要争夺储君之位的皇子们,如何能不懂得将彦明策收入毂中的重要性,自然会千方百计的往其边送人了,其中自然也不乏使‘美人计’的。
可不是所有人,彦明策都会收入后宅。据所知,除了南陈国君曾赐下的两位美人,也就只有明面上支持太子的明秀坊的人入了彦明策的后宅,而现在又有了一位来自西域的舞姬。
呵呵,这回,彦明策的后宅可真是热闹了!
这般看来,咱们这位卓锦姑娘征服男人的段真是不可小觑,只是将彦大将军的后宅搅弄得如此不得安宁,莫不是当真动了真?
哎,彦明策待又会有几真呢?这般一闹,固然令彦明策声名有损,可这又何尝不是彦明策自污以求自保之道呢?
他越表现得对这西域女子的宠爱与纵容,任自己声名狼藉,沉溺于荣华富贵,温柔之乡,就越表示君臣之间的关系俨然严峻。
近有消息传来,南陈国君因病辍朝三日,朝中诸子夺嫡之事想来也开始越演越烈,诸多不安于之人也都开始有所动作,瞅着似有一股狂风暴雨将要席卷南朝,只要南朝政局不稳,北魏便有了从中渔利之机!
“仇长老,彦将军下怕是自顾不暇了,他的家务事也自有他自家操去。现下想知道的是,南陈国君此番病得可沉重?”
仇长老一副看事情看得通透犀利的神情回望着,难得一见的正经起来,反问了一句,道:
“以公子之见呢?”
笑了笑,言道:
“南陈国君此番生病颇为蹊跷,只怕更多的是病吧!”
仇长老闻言,却又开始打了哈哈,笑着言道:
“俺老乞丐竟不知,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会得病。”
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急。
“越是处高位的,病越重。您想啊,南陈国君派彦明策领兵十几万北上征伐,原本一路势如破竹,却在彭城为欧阳祁所阻,可就在这关键之时,南陈国君却下旨召回彦明策,致使北伐之势受挫,在与北魏大军交战之时,守将接连丢失城池,损失惨重。下南陈大军退守历阳,坚守不出,而北魏又对历阳势在必得,南陈若最终失了历阳,仇长老以为,责任在谁?”
仇长老嘴巴可一直闲着,都有些惊叹于长老这饭量惊人啊。
“俺老乞丐可不懂这些国家大事儿,可俺也懂得,千错万错,绝不可能是国君的错!”
闻言,哈哈大笑着,道:
“仇长老一语中的,错,千错万错,都绝不能是国君之错,国君若错了,便会失却威信,臣反在下,此时若是有人胆敢煽动朝臣非议君王之罪,甚至逼迫国君禅位,不惜发动军变的话,南国朝廷便得血流成河了……”
仇长老闻言,拍了下大腿,急着言道:
“俺滴娘嘞,哪敢做等杀头的叛乱之事喲?”
“能够名正言顺接受国君禅位之人,自然是非太子殿下莫属了。”
“太子殿下为何要做等叛乱之事嘛?”
毕竟,皇位迟早都会是太子殿下的,又何必如此的急不可耐呢?
“因为是太子殿下啊,所以此事他做也做,不做也会有人让他做的,毕竟,得有人为此次战败的错担责啊,而这担待错之人,绝不能是一国之君!”
听此言,仇长老也不觉奈叹起气来。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苦来哉?真是作孽嘞!”
皇室之中,权利倾轧,杀人流血之事,比比皆是。
“太子殿下近来的势力重,朝中有重臣支持,朝外更有明秀坊相助,太子的势力一旦威胁到了咱们这位南国陛下之威严,他可是会毫不犹豫杀子自保的,毕竟他可比猛虎要毒得多!”
“所以,公子才说南陈国君此番病得蹊跷,原来这是一局嘞。”
笑而不语,便算作是默认了。
南陈国君若不在此时传出病重的消息,又如何能逼得太子主动下呢,这些年来他一直独宠三子而刻意冷落太子,令皇三子与太子之间争斗不休,势力消长,互相制衡,只怕今日这局也难以作成了。
太子若想自保,定要先行下,强占先机。可这一切都在国君掌控之中,太子只要动了逼迫皇帝禅让这步,他便离败亡不远了……
只要太子谋反之事爆发,天子的错误才能遮掩,而太子的羽翼便也能借此得以减除,届时便可扶立皇三子再故技重施,宠爱另一儿子以作制衡,毕竟他这南陈国君,最不缺的就是儿子。
“要促成这局,得有关键的诱因才行!”
“是甚?”
“历阳归魏。”
看说得如此泰然,仇长老便已猜到历阳战局将定了。
“俺老乞丐也只能叹一句:时也,命也嘞!”
仇长老说完,拿出了自己腰间的酒葫芦,开始痛饮起来。
南陈朝局将变,这就是仇长老后之人想要通仇长老传递给的讯息,对方也是在等对此事的回应。
“太子与三皇子麾下亦是能人辈出,至于局势会如何变化,得看各自谋划与决断了。”
说完便度步回书案前,先是看了看小雪儿练字的进度,知道一向勤勉努力,字也越发写得端正得体,很是欣慰,满意的微微颔首。
旋即,从书案中拿出了一份名册来。
将其在书案上展开,上面写的是南陈国君诸子之讯息,南陈国君记录在玉牒之上有十三儿子,其中成年了的儿子共有八位,其中太子是已薨皇后所出嫡子,居嫡居长,按宗法制本就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奈何太得名望与人,便越能引发国君猜度之,对于多疑且擅权的南陈国君来说,这般有名望且朝臣所推崇的太子,俨然已成为腹之患。
望着这份名册上诸位皇子的名字,皇二子因一次狩猎堕马摔断了一条腿,便与皇位失之交臂,这才有了后来皇帝独宠皇三子之事,下南陈局势将变,若是太子失势,皇三子扶立,新一轮的权利制衡又要开始了,这样下去,只要皇帝一日在位,这样的制衡便会毫意外的重复下去的吧……
真是怪圈,也是时候需要打破了。
看着名册中记载的南陈第四位皇子,称其极善丹青书画,通书法音律,风雅之事不沾染,朝中要事片羽不沾,典型的逍遥王爷,瞧见此人,令突然想起了一人的名字。
陈四,家中排行第四么,原来如此呵。
执起笔,在一人的名字处画上了一圈后,待墨迹干涸,便将名册合上,封上了火漆,转而郑重交给了仇长老。
仇长老接这份名册妥善收好,言道:
“公子可是有所决断了?”
“有了,就在这名册之中。”
示意这名册很重要,请仇长老务必送达此物。
“太子若废,南陈国君若是选不出下一位继任者,妨替他选一位吧!”
仇长老一副诧异的目光逡巡,可在对上坚毅的目光后,眸子便再也有怀疑的色彩,旋即抱拳向一礼,言道:
“老乞丐明了。”
亦回了一礼,言道:
“接下来之事,便有劳仇长老了,代高辰转告一句,再送一人到南陈,也好帮助此人夺得南陈太子之位!”
“公子吩咐,俺老乞丐都记下了,今日承蒙公子不弃,如此盛情款待,俺老乞丐是知恩图报之人,他日有需要之处尽管吩咐,俺老乞丐毫二话。”
自是知晓仇长老本事也是不一般,看了看小雪儿,觉得为这孩子的将来谋划一番也是好的。
“仇长老若当真要谢,往后请多加看顾雪儿这孩子,高辰感念。”
仇长老也很是喜欢小雪儿,更明白的一番苦,笑着点头应承了下来。
“此事,公子安。”
微微颔首。
事后,亲自送走了仇长老,临走之前,又送了不少吃喝与盘缠,瞧月已中天,今日这公事便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等安置好了小雪儿,便也该回房好好陪着自己的媳妇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