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
孙小妹见医仙前辈从内堂中走出时, 忙度步到跟前行礼。
“是鹛儿来了啊。”
医仙前辈还是一派温和从容,未有过多长者的威严,即便眼前的孙小妹同苏氏兄弟一般, 都是自己徒弟的孩子。
“鹛儿向师祖请安。”
孙小妹执弟子礼, 恭敬向医仙前辈问安。
医仙前辈捏须温和一笑, 言道:
“你这孩子啊, 同你母亲一般知书识礼。”
说完, 前辈亲自伸手将孙小妹扶起。
见这屋里比平日里还要安静几分, 隐约也闻到了几分酒气,前辈旋即笑着询问道:
“那两兄弟呢?”
孙小妹微微一笑, 言道:
“今日是他们的生辰, 高兴得紧, 便吃了一杯酒,这会儿正睡得熟呢。”
前辈闻言,亦是哈哈一笑。
“定是苏叶这小子偷拿了老徐送上来的那埕酒, 所以才一杯就醉了。”
孙小妹知道师祖不会真为这两个孩子的举动而真的动气, 可还是免不了要为苏氏兄弟的一些无礼行径请罪了。
“师祖不责备他们便好, 待他们醒了鹛儿让他们去向师祖您请罪。”
前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言道:
“这两兄弟的性子最是迥异,苏木规规矩矩的很少犯错, 多是苏叶这小泼猴最喜捣腾, 待他们束发后, 便是时候让他们自己选择将来自己要走的路了。”
孙小妹知道医仙前辈这话中的含义, 不免也有些忧心了,似很是担心这两兄弟将来的前程。
“师祖,您是打算让苏氏兄弟回苏家么?”
一提到苏家, 医仙前辈的脸上的神色也少了几分温和了,这是他对苏家的心结未解,就因为当年苏家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最得意的门生。
这段陈年过往,即便随性如医仙前辈者,也无法轻易释怀,而苏氏兄弟这些年来都长在自己身边,一看到这两个孩子的模样越发像他们的父亲,前辈就更加明白与苏家的这段恩怨瓜葛,迟早都是要有一个了断的。
“让他们自己做选择,这是老夫当年当着苏家之人亲口许下的承诺。至于他们两个将来是否选择认祖归宗,回归苏家,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一言至此,前辈亦是莫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回到苏家又如何,苏家的那位主母就是个厉害的主儿,他们兄弟两人若是想要回苏家认祖归宗,只怕也是免不得要招小人耍阴谋、使绊子的……”
孙小妹的语气义愤填膺,对于世家大族之中的那些阴暗面她不是没有经历过,所以她才更担心苏氏兄弟将来要面临的艰难处境。
“这也是他兄弟两人必当经历的磨难,没人能替他们去承受那些苦,想要在这般世道下存活,何人不是都在拼尽全力啊!”
孙小妹闻言,不觉沉默,陷入沉思……
“罢了,这些还是后话,两位客人可都安排住下了?”
前辈问起了高辰夫妻两人来。
“已经安排住下了,这两位都是至诚君子呢。”
孙小妹见这两位不仅将这家中收拾得井井有条,还将后院劈材打水的活计都做完了,这十天半个月都不需要苏氏兄弟为这些活计忙碌,就这份心意还真令人心中感念。
前辈微微颔首,默然一问,道:
“以汝之聪慧,想必已然知道他们是何身份了吧?”
孙小妹自然不能在长辈跟前说谎,自然得实话实说了。
“算是识得的,两人之中其中一位便是高辰。鹛儿曾见过那日此人曾在洛都府衙前公审冤假错案,逮捕了刘家聚贤庄内十几位命案在身的亡命之徒,依法论罪,振奋人心,很是引人瞩目。至于他的夫人……”
孙小妹也不觉有些犯难了,有些估摸不准萧琬的来历。
前辈倒是好整以暇,等着孙小妹继续说下去。
“他的夫人气韵华贵,非同一般,想来身份定然尊贵,应是北魏的长公主殿下无疑,夫人身份尊贵,却温柔可亲,待人和蔼,事必躬亲,难能可贵,夫人待高辰也是极好的,他们夫妻两人情深,倒不似传闻之中所言了……”
孙小妹说着,都不觉有些羡慕这对璧人了。
前辈自然是清楚自己这些个徒孙的个性了,鹛儿算是徒孙这辈最聪慧的一个了,可信她对医术并非十分上心,倘若能将所有聪慧都用在医道上,想必将来定能成为一代名医了,可是否余生都行医道,还是要看个人真正的本愿初心为何了?
万事皆不能强求啊!
“这也算是一段因缘际会了,你既然知晓她两人的身份了,就莫要同她们走得太近了……”
前辈还是出言加以提点,毕竟若是同官家之人走得太近,极其容易招惹事非。
“是,师祖。”
孙小妹自是明白师祖的意思,更何况她能同这两位结识相交一场,便算是难得的一场缘分了,相信不久后这两位便要离开洛阳了,到时候各自的命运会如何还很难预料,可这场相遇注定会留在孙小妹的记忆之中,绝不会被轻易抹灭。
即便将来这两位当世奇人忘记了今日这场相遇,她孙鹛也绝不会忘记的!
孙小妹一念至此,不觉莞尔一笑,便又言道:
“说起来,这位高御史也是位心胸豁达之人呢。”
前辈闻听此言,便知道事情没这般简单了,不觉微微蹙眉,开口询问道:
“你可是做了什么令人为难之事了?”
孙小妹不禁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实诚交代道:
“可能是有些为难人了,却没想到他在得知真相后却并未刻意为难鹛儿,却是一笑而过,可见却有容人雅量,不愧是宰辅之才!”
“宰辅之才?”
孙小妹边搀扶着医仙前辈落了座,旋即在下首服侍着,边回答前辈的疑问。
“此人在来到洛阳之后,洛阳的局势大变,现下所有有识之士的目光都在高辰身上,他们都期待着高辰能成为宰辅,辅助北魏尽快终结这个混乱世道;可是却又无比担心,若此人将来得享高位,会成为另一个想要裂土封王的权臣,因为很多人都看不明白,高辰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前辈闻言,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真不愧是那人的徒弟呢!
那些都是天下人对想要平定眼前这个乱世的期许,他们都是医者,可一个医的是人,而另一个医的是国;
“那你,又是如何得罪这位宰辅之才的呢?”
一提到这茬,孙小妹都不觉有些脸红,忙不迭解释道:
“鹛儿近来应邀写了个话本子,那本子里的角儿是依着高御史的某些传闻而写的,原本也只是一时兴起,却不想这话本子大卖,东家便起了心思想要让这本子的剧情更吸引人人一些,所以……”
这般一说,前辈便也明了了,这鹛丫头定然为了迎合东家与看客,便将这话本子中的角儿写得耐人寻问了,可却未必是能让士族子弟出身的人可以轻易接受的了。
高辰这般明睿之人,这样的话本在市井之中流传,他不会不知道,定然也会懊恼着这话本是何人所写了,若是当真计较认真追查,是很容易就能查到鹛丫头身上去的。
如今看眼前这情状,定然是高辰已经知晓了鹛丫头是这话本子的主笔之人了。
“她两人皆是明睿中正之人,以后切不可再行此等无礼之举了。”
前辈对弟子管束一向严格,只是对徒孙辈却反而没有对待徒弟们那般严苛了,也不知是否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总是不忍心对这群孩子加以苛责。
“是,鹛儿知错了,定然及时匡正错误,今后绝不会再犯。”
孙小妹之所以写话本子,追根究底还是为了银钱,这都是生活所迫……
可她明明也是士族子女,为何也会因生活所迫,这其中又有属于孙小妹自己的心酸痛楚,无法尽数为外人道了。
前辈知道孙小妹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自然是相信她自己亲口许下的承诺了。
“她两人可是已经安置了?”
前辈望着夜色以至,有事想要在高辰等人安置之前加以叮嘱,所以才会来这前厅的。
“还未曾,高辰带着琬儿姐姐去了热汤处……”
孙小妹如实相告,话一出口忽地又莫名脸红,感觉这话似乎不能如此直白的表达,忙不迭转移话题,言道:
“师祖可是有事叮嘱,待他们回来了鹛儿当面转达。”
医仙前辈笑了笑,知道高辰是带着自己的夫人前往热汤处疗伤去了,却也颇为感叹于这两人感情真挚,令人动容,也就不加置喙,随她们去了……
“也好,这话也是说给你听的,明日有紧要之事,待明早你们早些下山去,莫要在此处多做停留。”
孙小妹不觉一愣,闻听师祖语气似乎口中所言并非等闲之事。
“师祖,明日可是会有人登山前来拜访么?”
师祖的威名天下皆知,所以想要寻师祖前来问医寻药之人多不胜数,只是师祖年事已高,药王谷中弟子自是尽可能的隐瞒师祖行踪,一般人是很难寻到师祖踪迹,自然也就不会有人能轻易的前来拜山打扰师祖清修了。
而能寻到师祖行踪之人,通常都有其过人之处。
医仙前辈微微叹了口气,言道:
“确实会有人前来拜山,只是多是江湖粗野之辈,为免有所冒犯,鹛儿,你明日也早些下山,叮嘱你兄长莫要轻易外出。”
孙小妹闻言,不觉忧心忡忡。
“可师祖你的安危……”
医仙前辈从容淡定,这些年来所经历的风风雨雨,自是不会将任何危机放在眼中了。
“无妨,他们不敢对我如何。”
孙小妹听到这话,便知道这群人绝不是易与之辈了,师祖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却担心她们的安危,所以特意前来叮嘱她们明日早些下山去。
一些凶恶之徒为了活命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不行,她得为此早做准备才行,她得及时通知洛阳城内的药王谷弟子,绝不能让师祖身陷险境。
“是,鹛儿谨遵师祖之令。”
孙小妹先将此事先应承下来,旋即搀扶着医仙前辈起身,目送着前辈离去……
眼瞅着苏氏兄弟酒醉还未醒过来,孙小妹也不能就此离人,便想着等着高辰夫妻两人回来后,她连夜从小道回到半山腰兄长所在的木屋之中,将这里的情况写作小纸条用信鸽带回去,那信鸽是兄长为了方便与家中同信好生豢养的,这回也算是物有所用了。
……
当寻到林中的那处热汤之时,我们也就逐渐习惯了那股硫磺气味了。
因为有这处热汤所在,所以医仙前辈才会选择冬至在这座山头卧冬,还特意让人打造了这处热汤水池,不但有巨石以作遮掩,仰头场景开阔可见碧空,附近还植有枫树,若是秋季至此,枫叶红彤似火,这般碧空美景在前,温热热汤浸浴,自然与美景相映成趣,还有比这更舒适恬静的所在么?
我将身后披风拉下铺展在地,将拿来的包裹也一并放在了披风之上,这些都是我带来的琬儿换用的衣物了。
看我准备的如此万全了,在一旁的琬儿都不觉啧啧称奇。
“都是我的衣物呢,你的呢?”
琬儿在一旁别有用心的开口问出这句。
我心中不觉一颤,她这是想要同我共浴么?!
……
呵呵,说实话,这坏心思,我不是没打过的,可我总觉得在这露天之所浸浴始终不是很安全,我可得好好保护自己的媳妇儿才行,绝不能让任何人哪怕是动物有窥视的机会!
随即,我摆出一副十分正派不为所动的表情,言道:
“我可是带着夫人你来浸浴的,这热汤啊对你的身子恢复极有好处……”
琬儿完全无视我这番义正的借口,带着几分颇为失落的口吻,言道:
“你方才还说对我十分觊觎,莫不是说谎话哄我的?”
最折磨人的,不就是我正拼命的忍耐对她的觊觎之心,可她却又主动挑起这份觊觎来,真真是磨煞人也!
“自然不是哄你的,夫君我身为正人君子,必须得好好保护你才行!”
很显然,我已经把这当作一项必须完成的使命了。
难得看我如此热血上涌,琬儿都不觉露出佩服的目光来。
“这般说来,你真能忍得住对我的觊觎之心么?”
琬儿毫不客气的伸手圈主了我的项颈,一副深情款款的眼神望着我,居然十分热情的对我加以诱惑,这是在以前可从未有过的待遇啊!
难道我表面表现得正人君子,琬儿便越会这般妩媚妖娆来迷惑我么?
噢,不得不承认,我对这样的琬儿真的是,欲罢不能!
那就为所欲为吧……
“既然如此,那就请夫君你,好好的做一回正人君子吧!”
琬儿嘴角扬起一丝十分好看的弧度,伸手指着我的心口处,一副好心成全我正人君子做派的模样,惹得我竟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欸?
什么情况?!
等等,媳妇儿,方才的事情,咱能从头开始再重新演示一遍么?!
我会给你一个与方才不同的答案的。
给我个机会吧!
呜呜。
……
琬儿随手将斗篷解开掷给了我,我拾掇着斗篷心里忽的开始砰砰直跳,不觉对接下来的事情充满了某种不可以言喻的期待。
是的,这种奇特的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不觉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忽然感觉有点口渴了。
“你怎生呆呆的,还不来帮我取下头饰?”
琬儿随即在我铺好的斗篷上落了座,将貂帽取下后,唤我帮她将头上的几样精简的头饰给一并取下来,既然是要浸浴,自然也免不得再疏个发髻束好头发才好下热汤了。
我笑了笑,对于这般闺房内的小小乐趣还是极为积极热心的,忙折好手中的斗篷后也跟着在琬儿身边半跪坐起了身子,帮她将头上的几样饰品一一取下在一旁罗列好后,又手巧的将她原本的发髻解开,一头乌黑的长发便这般自然而落的吹落肩头了……
我从背包之中拿出早已准备好了的乌木木梳,微笑着言道:
“我帮你再束个发髻。”
“好啊。”
听到琬儿柔声回应,我在琬儿身后,面带温柔笑容。
我束发的技巧是越发娴熟了,这不得不说是因着琬儿之故,因为她做男儿装扮之时的男士发髻还是我帮她束的呢,我们两个熟悉对方的程度,早已经到了生活日常起居的各种方方面面中去了……
待我将发髻梳好,再用只简洁的木簪将发髻别好后,这般的整洁利落,也让琬儿心情大好,忍不住加以称赞了,只听她笑着言道:
“有你这位正人君子在旁守护,真是教人安心呢!”
对于媳妇儿喜欢有事没事便戏弄我这一点,我是全盘接受,且无怨无悔的。
“你就尽情揶揄我吧!”
我从伸手伸手揽住了琬儿的腰身,将她往自己怀中带,有些慵懒的靠在了她的肩头,笑着在她耳边倾身低吟着,惹得琬儿耳边痒痒的微微泛红,旋即如我所愿躲进了我的怀里。
伸手轻抚着我的脸,琬儿柔声在我耳边言道:
“正人君子,帮我宽衣吧。”
仅这一句话,惹得我心池荡漾了。
“好啊!”
我非常乐意供自己的媳妇儿差遣!
……